追寻梦想的日子

作者: 张超我 | 来源:发表于2019-02-27 07:22 被阅读15次

    追寻梦想的日子

    张超我

    现在想来,当初将写作确定为抖落泥巴,逃离农村的捷径是多么的幼稚可笑,真如痴人寻梦一般,懵懵懂懂的追寻了二十多年,依然脑海里还是混沌一片。痴迷了文学这半生,至今还没有悔悟,可叹如我辈愚顽者不可教化矣!

    自小,家贫如洗,孤儿寡母尝尽了人间的冷暖、历尽了人生的凄苦,愤恨了农活的艰辛,也似乎看透了农村那一潭死水的单调日子,那片狭小的天地好像容纳不下我那青春的激情,施展不了我那精忠报国的雄心壮志。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有了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责任,有了文以载道的狂妄,更有了逃离农村沉重劳作的阴暗心理。那时代,还没有外出打工的现象,想抖掉裹在身后的黄泥巴,只有两条出路:参军或考学,参军想改变身份并不彻底,在部队干几年,混不好,回老家还是要重新套上沾满黄泥巴和散发牛粪味的农衣;考学对于那时的我已经是八十老太生孩子没有可能,土地承包了,姑母年迈,干不动重体力庄稼活,只有将我这单薄少年从学堂里逮回来,套上农活的枷锁,添列于农民中间。我并没有看不起农民的意思,我的兄弟姐妹、我的亲人都是农民,至今我认为我还是一介村夫。而是感觉在农村施展才华的空间太小了。怎样才能改变命运?我那狂热的少年之心如困在陷阱里的饿狼寻找着逃跑的出路。回忆起在学校我的作文经常在班里、在全校被老师一篇篇地当范文朗诵,在学习园地、黑板报上刊登,当时就有了可笑的梦想:要靠写作走出农村,要靠写作改变命运。

    这样,我就踏上了寻梦之旅。

    这样,我就开始了一生的追求。

    要说在这世上干点事业就数写作比较简单,过去有种说法叫穷文富武,打江山要有枪杆子,当厨师要有勺把子。写作就简单多了,没有桌子,我因陋就简用土坯摆个台子,上面铺一块旧木板。没有凳子,我因地制宜用土坯叠一个坯摞子,一盏如豆的小油灯下映出了一个少年追寻梦想的雄心壮志。夏季炎热,打一盆清水将脚泡进去,挥汗如雨任凭蚊叮虫咬;冬天寒冷,用旧棉絮裹脚,手脚冻肿了,握不住笔,温水泡一下,继续奋笔疾书。熬夜瞌睡了用清水擦把脸,继续绞尽脑汁。县文联的牛英才老师第一次来我那破茅屋看我时,差点掉下泪来:哎呀!你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写作的?我一脸的惊讶:挺好啊!

    写作的工具也非常简单,一只几角钱的钢笔,一瓶几角钱的墨水可以用好长一段时间。最稀缺的是纸张和书籍。在纸张方面,用农村当作纸钱烧给作古之人的草纸,洇的写不成字,买白纸又没钱,那时我用过烟盒纸,到学校寻过低年级的作业本。村里有一个聋子大爷,为人实诚善良,他在河道上当护林员,手里有几个闲钱,他不喜欢用旧报纸卷烟,怕那种浓烈的柴油味,他往往买学生的作业本充当卷烟纸,在当时的农村已经比较奢侈了。可怜我经常狗寻骨头样遍地寻空烟盒纸,就慷慨地将新作业本给我,说好我写过之后,将旧本还给他让他再卷烟抽,无奈我用心血和汗水凝聚的习作,怎么也不肯再让他抽掉,这种交易也随即告终。当牛老师送给我那种洁白的方格稿纸时,那种喜爱不亚于我一撅下地刨了个金娃娃!

    当时那种条件,想读书都快想疯了,特别是在偏僻的农村找寻那种对创作有用的书籍,真比登天还难!村子里有一个拖拉机手,是个走村窜乡帮人耕地耙地的闲人,所谓闲人,是他可以不干农活,专职开拖拉机,往往在田间地头等活的时候,他会捧着一本小说很悠闲地、津津有味的读,我发现这个“新大陆”后,就主动和他接近,甚至下狠心给他买盒香烟贿赂他,但一本小说他不读完,是万万不给我看的,记得向他借的第一本小说是叶辛的《蹉跎岁月》,我下了好几天的功夫,他吃饭,我站在他厨房门口,他犁地,我坐在拖拉机驾驶室里,他上茅房,我就在一旁闻臭气,以致耽误了农活,受到姑母责骂。

    后来,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借给了我两本书,一本《唐诗三百首》,一本《宋词选》,我珍贵得像母亲初生的婴儿般,当时我觉得读唐诗宋词不放声吟诵是暴殄天物。我家住村子的十字街,大声吟诵恐招别人讥笑,于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玉带河弯里背诵,那两年,风雨无阻,霜雪不惧,有早起拾粪或捡柴草的村民看到我的怪异行为,联想到我那彻夜不息的柴油灯,真真无法理解我当时的行动是正是邪,是反党还是叛国,那些刚刚从文革滚滚政治洪流中洗过澡的人,政治敏感性极强,都有一颗爱党爱国的赤胆忠心。纷纷把我的怪异行为反映到村支部书记那里,民不告官不究,民若告官必究,支部书记很郑重地派人把我叫到村部,询问我彻夜明灯写写画画、早晨鬼鬼祟祟地到河湾里搞啥阴谋活动?我说写作,问啥是写作?我说就是写小说、散文,写那些如同《星光大道》《艳阳天》一类的歌颂劳动人民的书,支部书记露出被烟熏的羊屎蛋样的黄牙嘎嘎的笑了,他讥笑着给我定下结论:你疯了,神经有毛病!

    支部书记一锤定音,我神经病的绰号一夜间全村闻名,后来找对象,还好,没有因这个不雅之名而影响我的终身大事!

    那时候村支书下的神经病的定语好像不太准确,我心里反抗说应该叫走火入魔,一篇篇地写,一篇篇地往外投寄,真比小鬼投胎还难,往往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就是有一篇退稿信也是铅印的,冷冰冰的让人心寒。村民们看在眼里,笑在脸上,我这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神经病更家闻名了!

    突然的,一天中午,村支部挂在全村电线杆上的十几个大喇叭一齐响起这样的播音:河南人民广播电台,各位听众朋友,现在是文学天地节目,请欣赏配乐散文《静静的秋夜》作者张超我:秋天的夜晚是那样寂静,如水的月光在这寂静中缓缓流动……一篇文章整整朗诵了半个小时,开始,第一天中午还没多少人注意,晚上又重播时,正是村民吃饭的时间,村民们纷纷端着饭碗从厨房跑到村街上,侧耳细听,那河流,那田野,甚至那月光是那样的熟悉,互相探询咂舌:这个神经病,这个神经病!咋神经到广播里去了?真是功夫不亏有心人啊!

    那青春寻梦的岁月,虽然苦涩,至今回忆起来仍然潸然泪下,但无怨、更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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