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我就把它理解为平常日子太难了,好吃的好穿的都不舍得买,过年好啊馋了一年的糖果、花生、新衣服终于可以触手可得,这不就好过了吗?
记忆中的年是腊月二十九下午,父母一块煎鱼、炸鸡、炸耦合,父亲外带煮一锅的萝卜条子,黑天把我们这些在外兔蹿的孩子们喊回家,用煮萝卜熬出的水狠狠的给我们泡泡脚,下下灰。还别说不知道是洗脚懒的事还是这水有特异功能,总之出浴的脚是滑的、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满给姥爷洗脚瞅准机会偷个油炸面团子吃,不小心偷成半生不熟的肉也不敢吐出来,只能勉强抻着脖子咽下去。再伸手机不逢时就被娘骂了,而父亲看见几次也不会骂我们,他皱着眉不说话,只是忙着里里外外的倒脏水。
等把这些垃圾收拾完,晾在盆里的萝卜丝也降下温来了,父亲用他那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捞出来攥成一个一个的菜团,备下从初一到初五甚至初十的包子馅。
每年这样的场景都差不多,陪伴着我们无忧无虑的长大。
再后来我们姐俩长大嫁人,家里留下孤独的老俩,在我的心里年成了牵挂。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我们都是走的很晚,为的是多一会陪伴,说走就走一定不回头,我知道娘她一定在抹眼泪,父亲会忍着,这样让我更难受。
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不懂,他们这一代人对于没有儿子是多么的自卑。印象中的年初一下午母亲多数是躺在床上偷偷掉眼泪,父亲也常常皱着眉头无精打采。直到有一年我深深地理解了他们的这种状态并不是无事生非,年三十早上父亲端着贡品去祭祖,就遭到了四爷爷话里话外的嘲讽,父亲一气之下把我爷爷的排位带回家后,闷气淤堵卧床不起,我发疯似的拿起剪刀去他们家拼命,不是我不懂事是您先为老不尊,那年我十八岁,父亲有了些许的安慰。
长大的女儿和外甥越来越懂事,除夕和春节期间俩人轮番轰炸的给姥姥姥爷拜年,找乐子逗他们开心,所以十几年了他们已经忘记了过往的不开心,如今刷抖音比我都溜。
歌词里说:“是不是我们不长大您就不会变老?”我想说:“您老我也不怕,老到耳聋眼花,颤颤巍巍,厕所也去不了,我也不怕,因为我有长情的陪伴。可是我怕无力回天的病魔,让我对您黔驴技穷束手无策。”
农历辛丑牛年正月初二,我们一家十口坐在餐桌前依水代酒举杯同祝,听老父亲置新年贺词,他要求他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婿踏实做人做事,勤俭持家,相互尊重,孝敬双方父母。要求他的两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要好好学习,天天进步(虽然有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都刚上幼儿园,还不太懂),最后他说:“你们好,我和你娘就啥也好!”
我极力的把思绪转移才能控制住悲伤的眼泪,然后暗暗下决心把这个善意的谎言执行到底,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因为我不确信他是不是只是在配合我而已。如果父亲没有病,年年有今朝该多好!挥挥手甩掉悲伤,如果走到路的尽头,至少我还能把陪伴铺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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