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城市表面

hiking

文/你不知我知

今天，我决定来一次短暂的hiking。

我向来是不大爱出门的，却又非从小带来的习惯。彼时，家乡的土地上，到处留下了我爬树、翻墙、吊龙虾及抓蝌蚪的身影。若是回到十五年前，在夏日滚烫的沙堆里寻找金光闪闪的砾石已是极有趣味之事，如今，手里握着能连向千里外的手机，倒填不满心中的空虚了。这固然有年岁增长的道理，但我认为日新月异的变化最逃不了干系。

刚入职的这两个星期里，我觉得异常焦虑，时不时便迷茫于过去，惶然于未来。看了很多文章，观简书、逛知乎，想找一些与己处于同阶段的人，寻寻安慰。结果不仅没解开烦闷，反而愈发不安。

所以，稍稍脱离一下“宅男”的标签，实属迫在眉睫。于是，背起包，踏着九月偶有的明媚阳光，我出发了。就像一只久居于地下阴暗洞穴中的虫子，为了觅食，不得已暴露在亮光下，行走于城市表面。

下午一点半，日光正浓。我脑中，并无任何想法，一路上都是呼啸而过，带起阵阵微尘的汽车。一股接一股的共享单车流，宛如昨日。幼时，为了看一次公路上的汽车，总缠着妈妈要她带我上街。而今，自己总愁于成了买不起汽车而居于平均水平之下的拖后腿者。唯有再往前的那个红绿灯处，有一隅景色尚还不错。在麻木于熟悉的基础上，驻足拍了张照片。

那是座很小的桥，没几步就能走完。小桥下，一道窄流静得看不出涟漪。窄流两侧是土坡，一边植满了树，另一边光秃秃，跟没长头发似的。

我沿着直路走，这直路不过是段静止的窄流，两边换成了高楼大厦。餐馆、宾馆、医疗所，足疗、酒店、培训机构，好似一张脸上挤了三四张嘴巴，五六双眼睛，还有七八个鼻子。丑是丑了点，但实用啊。上班最烦的是红绿灯，一个红灯一百多秒，能把人等得憋死，大把的人等红灯还掏出手机玩。然而，悠闲的午后遇到这么长的红灯，我还觉得无比惬意哩。

话说回来，大城市真是无可争议的热闹繁华，墙上标着“祖国和谐，家家安宁”、“绿色城市，你我共建”，好多地儿处于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砖瓦加铁网，围出一片片小区，整齐划一。一辆跑车轰鸣而过，没过一会儿，又来一辆。尽管适应了城市生活，我依然像个小白。因为今天刚见过的，明天可能就不一样了。

走着走着，我记起以前在学校操场跑步时萌生的想法。天空很高，微一抬头，“旷”这个字就自然而然的浮现，还有崩腾于天地间的潇洒。于是，我妄想着能在城市的道路上，也走出“天地孤影任我行”的感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真神往前人眼中的苍凉。无奈，刚有此念头，汽车尾气便扑面而来。但转念想，真把我扔到天地相连、一望无际之处，我又能活过几日呢？那里，可没什么围起来的小区，可没什么监视野兽的监控。

途中，遇着两件事。

一位大叔，突兀的拍了拍我，说：“小伙子，你好。我是外地人，钱包不慎遗失了，你能不能借钱给我打车到住的地方？”

“哟，这是遇着骗子了。”我下意识的想，顺口说了句：“我没钱！”

大叔：“不是，你可能是没懂我的意思。”

我：“我没有现金”。

大叔：“那能不能发个微信红包？”

我：“不可以”。转身就走。大叔也没有追上来缠住的意思。

事后想了想，转账手法挺先进，但那位大叔还真不一定是骗人的。尽管疑点有，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或许我该问清楚状况，然后当个好心人。只是，在可以相信和不可以相信之间，我必然会选择不相信。因为被骗过，所以长了记性。另外，大叔也没选择相信我。其实，我真的是没有钱啊。全身上下，包括支付宝、微信等等，加起来拢共三分钱。就算有心，也格外无力。

除此之外，第二件事儿令我到现在都还经历着心理挣扎。当时，我正经过的也是一座小桥。小桥旁边缺了一段石栏，用不锈钢管补上了。美中不足的是，围的钢栏横向间隙实在太大。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随随便便就能钻过去的。有一个小女孩，爬了上去。如果她小脚一滑，往后倾倒，落在水泥地上，重伤是在所难免的；往前倒，直接就会翻过钢栏落到桥下去，那是必死无疑的！我作为一个行人，看着就觉得非常危险，触目惊心。虽然旁边有一位老人，她坐在离小女孩越一米处的一张木椅上，但若是发生什么，她能反应的过来吗？即使反应的过来，能迅速敏捷的补救吗？至少我心里没有指望过那位老人。

最可悲的是，我，对那个小女孩儿来说的一个陌生人，我也没有指望自己。毫无疑问，我有能力去提醒那个小女孩这么做的危险性，然后把她从栏杆上劝下来。结果是没有的。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提醒的时候，已经走出去老远了。缓过神来，才对自己说“算了”，甚至还带点理所应当的心安理得。这犹豫真的令我染上了罪恶，比公交车上犹豫着要不要给老人让座要严重的多。这不是脸皮薄不薄就能带过去的，因为牵扯到一条生命。

或许之后什么都没发生，我当然希望这样。可万一呢？那我的不作为可能就被迫成了需要被抨击的地方。另一方面的压力就是为什么会造成我的犹豫心理？我眼睁睁的看着前面两个人走过去也未曾出言提醒。到这，就沉重了。我不愿再想下去，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怎么做自己该有数。

无论如何，我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坚持步行了八公里。不算多，却也是一种突破。走过的路有平坦的，也有坑坑洼洼的。阳光之下，仿佛置身于最接近天空的表面。我知道，这其实是城市的表面。大部分人，都缩在洞穴中，说话、做事、发呆，有时看看外面。居于表面的人，才能捕捉到前面、后面、里面的变化。我也只是偶尔出来走走，等再次出来之时，外面怕是又一番不同的景象了。

这个城市，它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小格子。每个人都住在一个格子里，除了敲敲木板，发出点声音让隔壁人听见之外，也没法真切感受到更远的存在。大概，我行走于城市表面的时候，能敲更多的木板，甚至看看木板背后的人。或许，有人睡着了；又或许，有人正读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