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虽然很晚，但我还是回家了。
记得一年前，我和大明他们，在竹林游戏厅里打了一整夜游戏。
后半夜，所有人四仰八叉昏昏欲睡，只有大明还在乐此不彼，打着百事超人，就是一个穿着百事可乐衣服的超人，在城里飞檐走壁，闪躲各种车辆和障碍物。
我也体会到困倦的滋味。
一直到天蒙蒙亮，我们才散伙。
回家路上，我看到母亲焦急的身影。
好在，母亲没有责骂我，让我回家睡觉了。
我实在太困了。
而母亲也是松了一口气，她的宝贝儿子，总归是安全的。
虽然没有被责骂，我也是懂事的，以后再晚都要回家，而也只去熟悉的地方，离家不远。
但这一次，在家等我的是外婆。
我们三个是在电影院的岔路口分手的。
穿出老街，继续走，就到了电影院，这里都是楼房，场镇第一代商品房，六层高，诚儿家就在岔路的这一栋。
分开的时候，翻皮还问我敢不敢一个人走。
我犹豫了一下。
翻皮最后决定再送我一程。
修三不反对也不赞成，因为他也确实累了，一直喊着想睡觉。
今天我们都没骑车，因为没想到会玩这么久。
沿着新修的岔路，一直往北走。
这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一个长下坡。
路上很黑，但很宽，因为没车。人行道的树是才种的，又矮又小。
两旁楼房的水泥墙面，发着银色的光。
头顶的天空就像一条深蓝色丝带，朝远方飘去。
走了一会，又到了一个岔路口，一边就是南河了，河水哗哗流淌。
到这里，我们就该彻底分手了。
翻皮和修三沿着岔路，往西边走去。
这条路更宽，一边的楼房已经要修好了，是我们小区的二期，样式更好，规划更合理，就连外墙的瓷砖颜色也显得好看许多。
我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一转身，飞快往家跑。
好在离家不远。
河边的公共厕所，飘出一阵阵刺鼻的沼气味。
我气喘吁吁站在大门口，喊着守门大爷的名字。
大爷叫什么已经忘记了，只知道和外婆很熟。
门房的玻璃窗闪着电视的光。
门开了，大爷慢悠悠走出来，精神很好，他和外婆一样，喜欢看电视，不同的是，外婆看韩剧，一部追着一部，大爷看的是夜晚的电视购物。
大爷一看是我，问：“这么晚才回来，你外婆不担心啊？”
门上的铁链哗啦啦响着，声音盖过了我的回答。
我说的是：“不担心。”
铁门开了一条缝，我侧身钻了进去，向大爷说了一声谢谢。
大爷没向我要钱。
在这里，每晚过了十二点，大门就关了，回来晚的人要给一块钱开门费，时间久了，就成了大家的习惯了。
大爷和我外婆熟，我又是学生，就没找我要开门钱。
终于到家了，我悬着的心轻松了许多。
家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外婆铺满皱纹的脸。
我从没觉得外婆脸上的皱纹这么多过。
“你终于回来啦！不看看几点了。”外婆又担心，又埋怨。
我自知没理，也不好乱撒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这一刻，真舒坦，但睡意全无。
我就这么坐着，看着外婆看的电视，听着外婆发出的抱怨。
渐渐的，外婆好像讲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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