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情节速览与评论杂谈两部分构成
情节速览
潘先生是学校校长,为躲避军阀战争,带着全家人去上海避难。
一家人来到火车站,准备搭火车。车站里挤满了人,各有各的心事,都现出异样的神色。
火车尚未进站,潘先生早已安排得十分妥帖:他领头,右手提着个黑漆皮包,左手牵着个七岁的孩子;孩子牵着他哥哥,哥哥又牵着他母亲。
潘先生说大家这么牵着,首尾一气,犹如一条蛇,什么地方都好钻了,而且不易走散。他屡次叮嘱,教大家握得紧紧的,切勿放手。
然而火车停靠时,所有旅客都涌向车门,潘先生家这条长蛇就有点尾大不掉了。在人群的挤压下,孩子哭喊道:“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一个旅客呵斥道:“赶快放手,孩子要被拉做两半了!”
潘先生心中鄙夷,这一字长蛇阵的妙处岂是你们能懂的。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潘先生先被挤得从车门里弹了出来,之后才是夫人和孩子裹夹在人群中下了车。
潘师母从未受过这样的劳累,不禁埋怨道:“早知道这样子,宁可死在家里,也不要逃难。”
潘先生既生气,又怜惜,只得说性命毕竟保住了。
走出月台的路上,又是一阵拥挤,潘先生仿佛急流里的一滴水滴,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顺着人潮,脚不点地地走,险些与家人失散。家破人亡之感袭上潘先生心头,他禁不住渗出两滴眼泪来。
潘先生聚拢了家人,叫来黄包车直奔旅店,可一连问了八九家都是客满。终于住进了一间房,里面却有刺鼻的油腥味和阵阵尿臭。潘先生想,气味虽讨厌,但总比吃枪子睡露天好得多,这样一想觉得也没什么,舒舒服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潘师母此时还惦记着家中的财物,院里的母鸡,担心留下来看守的王妈不能尽到职责。孩子见了窗外阴雨绵绵的天空,觉得上海并没有父母嘴里说得那么好玩。
第二天,潘先生得到消息,战争并没有打响。他料定教育局长会照常开学,作为学校校长的潘先生不得不撇下无依无靠的夫人孩子,只身一人回去了。
回家一打听,果然局长要照常开学,还说有些教员只顾逃难,不顾职务,要借此机会淘汰一批人。听了这话,潘先生越发觉得自己赶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说给学生们送去了开学的通知,但大部分家庭早已外出逃难,家中无人,开学了也没人来念书。不过潘先生不甚在意,自己把通知发出去就算完成了任务,尽到了职责。
处理好开学事项,潘先生立刻赶赴红十字会,自愿缴纳会费做会员,还说愿意提供校舍做妇女收容所。办事处给了他红十字的旗子,好让他在学校门前挂起来。
潘先生又多要了几面旗帜和徽章,给自家大门也挂上了。这样一来,他想一定安全无虞。
战争还是打响了,虽然距此还有一百多里路,但已有兵士来拉壮丁,不少人都被抓起来带走了。大家都不敢出门,甚至佩戴有红十字徽章的潘先生也惴惴不安,不敢大模大样地上街了。
战火迅速逼近,距此八里路的一个小镇失守了。潘先生慌了神,赶紧躲进了外国人的教堂。
巧的是,他竟和教育局长住进了同一间房,双方脸上都现出了尴尬的神色。不过随即就互相微笑致意,坐下聊天。潘先生觉得今晚的局长格外可亲,全然没有往日那副庄严的神态。
一屋子人对未来的局势侃侃而谈,心中忐忑,但转念一想,至少此时此地自己性命无虞,也就多少有了些宽慰。
二十多天后,战事停止了。得胜的军阀凯旋而归,车站搭起牌坊欢迎他,同事们一致推举潘先生给这四个彩牌坊题字。
潘先生心中得意,大笔一挥,写道“功高岳牧”、“威震东南”、“德隆恩溥”。他写到“溥”字,仿佛看见许多影片,拉夫,开炮,焚烧房屋,奸淫妇人,菜色的男女,腐烂的死尸,在眼前一闪。
旁边一个看写字的人赞叹说,“这一句更见恳切。字也越来越好了。”
评论杂谈
《潘先生在难中》是叶圣陶写于1924年的短篇小说,原载于《小说月报》。
潘先生带着全家躲避战乱,一路上奔波辛劳不说,刚到上海,又因担心教育局长的斥责而返回乡镇。待到战争结束,潘先生受人推举,为凯旋的军阀歌功颂德。
小说有讽刺的一面,刻画了潘先生这样一个自私、苟安、疑惧的小市民典型。
但小说也有同情的一面,正如小说所写的那样,“潘先生仿佛急流里的一滴水滴”,乱世下的一个小人物,和无数普通人一起被卷入这时代大潮,他们仅仅是保全自己和家庭就已用尽全力。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历史的开拓者,时代的引领者,对于占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他们需要基本的安全保障,稳定生活环境,以及充满希望的未来,但那个时代给他们带来的只有战乱、贫穷、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即便如此,我们可以看出,潘先生内心还是存有良知的,为军阀歌功颂德的他,眼前是闪过的是拉夫,开炮,焚烧房屋,奸淫妇人,菜色的男女,腐烂的死尸。
他会接下去写完第四幅字吗?我想不管写与不写,我们都不应对这个人物苛责过多了。
从写作方面来看,叶圣陶的叙述语言冷静、客观,对人生派写实小说的成熟,有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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