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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小说7)

大江东去(小说7)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3-10-26 07:47 被阅读0次

    半夜出事儿了,厂部的电话把康泽琪吵醒了。哈姬兰怕康锦安有不好的消息紧张地了不得。康泽琪挂了电话就穿衣服,哈姬兰说:“泽琪,怎么了?”

    “厂子出事儿,我过去看看。”

    “厂子怎么了?”哈姬兰说。

    “像是爆炸了。”

    汽车在楼下等着,康泽琪上车问助理,助理说不好是存储的炸药爆炸了还是有人搞鬼。“警察局的人已经去了。”康泽琪说:“伤人了没有?”

    “军械车间停产了,没有人伤亡。”

    军械厂和纺织这边间隔一段儿距离。军械厂炸就炸了,没伤人就好。康泽琪悬着的心放下了。天津的警察多是日伪人员,民国收编了,没有罪恶的都留用了。探长姓林,见多识广,现场已经看过了,和康泽琪说:“有人破坏。”康泽琪吓了一跳:“你是说是人为的?”重要的机床设备都被炸了,库存的炸药爆炸不会这么炸。进了厂房内一看,果真是这样,八台车、铣床都被炸坏了。炸药量不大,足以炸毁目标。林探长说:“行家干的。”

    康泽琪有点儿懵懂,拿不准是谁会这么干。没想到胡专员也来了,一看现场脸色煞白。康泽琪说:“还好,没有人员伤亡。这个厂已经废弃了。设备都是日本人留下的。”胡专员把康泽琪拉到没人处说道:“康公,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国防部在清理日本人留下的有用的东西,你的这个厂就在其中,本来要安排迁往南方,昨天才定下,这会儿就被炸了。”康泽琪惊讶,这些事儿他不晓得,说道:“那这是日本人干的?”

    专员叹息,说道:“日本人哪还有这闲心?十之八九是共产党。”专员要向国防部报告先回去了。林探长带着手下勘察现场。助理留下,康泽琪先回家了。哈姬兰正担心着,听康泽琪说了,哈姬兰不说话。康泽琪看看她,说道:“你这表情像知道什么?”哈姬兰说:“你刚才说是共产党干的?”康泽琪说:“不是我说,是胡专员这么说的。”哈姬兰想起赵梓慧说延安要买这些设备的事儿,就说道:“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和锦安有关系?”康泽琪还没这么想过,哈姬兰一说,往这上头想不是没可能。康泽琪说:“还有谁知道这事儿?”这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儿哈姬兰谁也没说。康泽琪说:“这事儿就到咱们这儿了,千万说不得。”

    话是这么说,可还有人知道,赵梓慧知道。转天中午哈姬兰卖了些东西去赵家了,赵昌明和太太都在,一看见哈姬兰,两人就像在盼她来。等话一说开,原来赵梓慧也出门去了,说是学校有活动去北平了,叫家里别找她。顾太太说:“这都两天了,一点儿动静没有。我找了学校,学校在停课。”哈姬兰想会不会锦里和赵梓慧一道呵,就把康锦里离家的事儿说了。顾太太说:“要他俩在一块儿我到放心些。”赵昌明说:“兵荒马乱的,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锦里说了要去哪儿吗?”哈姬兰摇头。哈姬兰一说厂子昨晚被炸的事儿,把孩子的事儿带过去了。赵昌明和顾太太都吓着了。听哈姬兰说了大致情况,赵昌明说:“昨天我去市党部了,上头要把我的铁厂迁往上海。你们厂好像也在其中。”哈姬兰说:“为什么要迁上海,多远呵?”赵昌明说:“我听说国家在满洲屡战屡败,恐怕北平不好守。把江南做为生产基地是有必要的。”顾太太说:“我真是想不通,几个农民武装怎么会打败国军?日本人够厉害,都叫国家赶走了。”

    哈姬兰待不住,拜会了顾太太父母就回咖啡馆打电话去了。康泽琪正在开会呢,探长在了解可疑的情况。康泽琪不方便多说,和哈姬兰说:“开会呢,回家再说。”

    没什么情况反馈上来。散了会,康泽琪的心腹小李跟上他,康泽琪知道有事儿。怕什么,来什么,小李说了叫康泽琪担心的事儿。小李喜欢转悠,东瞅瞅西看看。爆炸的前一天他看见康锦安和小陈在军械车间。一听小陈的名号,康泽琪惊了一下:“小陈,之前军械的小陈?”原先一个不起眼的职工,康老板惊讶成这样,小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道:“正是他。”康泽琪说:“这事儿还有谁知道?”小李谁也没说。康泽琪给了小李张二百大洋的银票,说道:“这事儿谁也别说,我私下了解一下。”小李保证了。

    康泽琪回到厂长办公室,要了杯茶独自发呆。康锦安和小陈在一起,十之八九他是共产党。自己的儿子,大学还没毕业成了共产党,康泽琪想不透也接受不了。下午接收办公室给送来个函件,国防部考虑总体规划,要把康氏纱厂迁往上海。迁往上海?康泽琪不怎么想。上海纱厂有的是,何必再迁去?康泽琪心情不佳,写了回复意见,叫厂部的人给接收办公室送去。

    下班回到家,厨师做好饭了,有鱼和鸡。康泽琪打开瓶茅台酒,给哈姬兰也倒了杯。康泽琪一说要他迁去上海,哈姬兰把赵昌明也要去上海的事儿说了,又说了赵梓慧也离家的事儿。康泽琪说:“她和锦安一起?”

    有这个可能,具体是不是一起谁也不知道。哈姬兰说:“那你去不去上海?”康泽琪把回复接收大员的意见说了。“上海多少纱厂,咱们去凑什么热闹?”哈姬兰说:“你猜我下午去哪儿了?”这哪儿猜去?康泽琪也没心情猜,说道:“去哪儿了?”有知识就是不一样。哈姬兰上过私塾、女中,下午她到图书馆去,借了一堆共产党的书看了一下午,不能说全懂,大致能看懂。共产党的学说是要消灭富人的,没有了富人,大家一起做穷人,共同富裕。哈姬兰说:“他们讲阶级斗争。阶级是什么?”康泽琪说不好。这学说最开始是洋人的东西,共产党和洋人的学说有关联康泽琪不知道。康泽琪说:“顾名思义的话,阶级是不是就是阶层?”哈姬兰被点醒了。“你说的是。”哈姬兰说了顾太太父母的遭遇。康泽琪听了很惊讶,说道:“这不是抢劫吗?政府不管?”哈姬兰说:“这些地方都是共产党占领的地区,哪里还有政府?他们就是政府。”康泽琪若有所思,说道:“要案你这说法天津咱们还不敢待了?”哈姬兰说:“我就是这意思。万一共产党到了天津,没收工厂,没收财产那就晚了。”康泽琪说:“你的意思咱们去上海?”哈姬兰说:“到底那边好,我也说不好。不过国府好像没有取消私有财产这一说。”哈姬兰一说这话,康泽琪猜测哈姬兰一定搞错了,笑道:“你看对了书了?要按你这说法把财产都没收了,叫人怎么生活?”哈姬兰也笑:“真是这样,共产党要建立一个没有货币的国家,大家需要什么就拿什么回去用。”康泽琪说:“荒唐,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大家都去拿,又不用花钱,一下子不就抢光了?”这个哈姬兰说不好,总之书上是这么说的。第二天一睁眼康泽琪说:“你抽空把家里的财务收拾一下,咱们去上海。到了上海再说。别万一和你说的,到时候咱们后悔也来不及了。”康泽琪一到单位就召集了会议,刚要开会胡专员来了。康泽琪不搬迁,胡专员是来动员的。康泽琪和胡专员说他改主意了。“最初我是担心上海的纺织厂够多了。”胡专员说:“这个问题上头也考虑过。天津的纺织厂这次就搬迁你一个,你知道为什么?你们的设备好,能生产卡其布,军队需要这个。再说中国有四亿多人,都要穿衣服,上海的几家纺织厂真要供应开了,远远不够。”康泽琪改回主意了,胡专员忙的事儿很多,先回去了。康泽琪回到会议室把搬迁的事儿说了。康泽琪说:“愿意随厂去上海的,厂里给搬迁户,实在去不了的给遣散费。厂部把人员去留情况统计一下。”火车车皮由政府安排,厂里要做好拆卸设备的准备工作。忙活了一星期,设备装车了。哈姬兰把必须品打包带走。房子像太原老宅一样,交给佣人打理,留了笔钱给他们。去车站坐火车去上海时哈姬兰担心锦安回来找不到他们。康泽琪说:“放心吧,一回家就知道了。”走一个地方留一个家,太原老宅,北京胡同的宅院,现在又要去上海。哈姬兰过去不介意这些事儿,一家在一起去哪儿都行。现在许是年纪大一些,迁徙时就容易怀旧。还好的是赵昌明、顾太太和顾太太的父母一起走,热闹了不少。

    火车上人多的了不得。胡专员给他们安排了高级车厢,相对好些。赵昌明说:“车上都是去南方的。”一路吃吃喝喝。第一站是北平,人多的了不得,旅客挤不上车。顾太太和哈姬兰想看看站台上有卖什么的,把车窗提上去,这下子惹祸了。下边五个兵一个官,当官的拿枪对着车上,要从车窗爬上去。车上的警察过来一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就说道:“军爷,你们这不合适吧?”当兵的已经上来两个了,什么也不管,把警察推到了一边儿。一会儿六个人都上来了。人都上来了,警察没说别的,叫他们去前边普通车厢。当官的不干,说道:“你娘的老子在前方和日本人打,又和共产党打,你他妈还叫我们上前边去,有没有良心?”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康泽琪这边挨挨、挤挤,腾出点儿地方来,叫他们坐了。当官的和一个副手坐下。四个当兵的去接头处了。赵昌明分了根烟给他们,说道:“老总这是从哪儿来?”

    这些人是新一军的,四平一战打得不错,后来越打越不利。他们是被散了的,回南方军部去再集结。康泽琪说:“共产党的军队都是农民,你们打他们应该容易吧?当官的不干了,说道:“农民?都他妈是正规军,苏联人帮着他们,装备比咱们的都好,大炮那个多。咱们眼见着打不过他们。你等着看不用十天半月,满洲就是他们的了。”哈姬兰说:“苏联人怎么会帮着他们,不帮咱们?”当官的说:“不知道了吧?全世界的共产党都是一帮的。”一路上东聊西扯,几个当兵的在湛江下车了。康泽琪他们在车上吃喝拉撒了一天半后到上海了。顾太太的姐姐在上海,要邀请康泽琪和哈姬兰一起过去。人家带着老人,他俩谢绝了,住进了上海国际饭店。洗漱完了,换了衣服康泽琪和哈姬兰到街上去逛逛,感觉不错。上海和新京差不多,很繁华。两人进饭馆吃东西。物价和天津差不多,很便宜。吃完饭又喝了茶,两人回去休息。

    第二天康泽琪去市府报了道,市府那边派车带康泽琪去闸北看了厂房,位置好还,地方也大。早先是日本人的一家工厂,设备都炸坏了,厂房的基础不错。康氏的设备已经运来了,帆布盖着搁在院子里。厂子的人来一大半,住在边上的旅馆里。康泽琪和厂部的人见了面,安排了施工的事儿。忙活了一个月基本工作都弄完了。康泽琪把一处用不上的车间改成了职工宿舍和食堂,招工人准备开工。试运行很顺利,马上开始生产了。康泽琪挡车工给五块大洋,技术工人更高。平常过日子一个月两块大洋足够。康泽琪想雇用到熟练的工人。

    一切顺逐。国防部的订单下来了,还有棉服。有钱赚大家不怕干活。租界的洋人也来买布匹给他们的警察制作警服。康泽琪把哈姬兰找来当翻译。哈姬兰和费兰克学的法语,挺熟练的。哈姬兰向人家打听费兰克。上海是个开放的城市,外国人很多。法国人不知道。康泽琪见哈姬兰没事儿干,说道:“要是想就再把咖啡馆开起来。”哈姬兰不开了,她开了两家咖啡馆了。到哪儿都开咖啡馆太浪费了。哈姬兰有事儿干,在租界选了套房子,之前是日本人的,日本战败,他们回国了。很大的院子,房子是日本风格的,大屋顶,有凉廊。价格合适。哈姬兰带康泽琪看了,康泽琪也喜欢就买下来了。简单的粉刷、修缮了下,哈姬兰和康泽琪搬进来了。黄昏时坐在凉廊下喝喝茶挺不错。这会儿是冬天呢。中国人不适应榻榻米,哈姬兰觉得新鲜保存了一间。

    国军和共产党在满洲的辽沈会战结束了,国军完败。哈姬兰说:“怎么会这样快?”

    康泽琪说不好。按说不应该。哈姬兰担心:“不会打到南边来吧?”大老远,真打过来也需要时间,康泽琪说:“兵来将挡,不操这心。”没有事儿哈姬兰订了好几份报纸,这天看报纸被警署的一则寻人启示吓着了。是个女的死了,尸体照片。人死了照片也吓人。叫哈姬兰心惊肉跳的是这照片上的女尸有点儿像赵梓慧。哈姬兰心神不定地琢磨了半天,给顾太太打了电话。哈姬兰不敢提尸体的事儿,再把人家吓个好歹。哈姬兰说:“有没有梓慧的消息呀?”顾太太说:“哪里有呵。锦安有消息吗?”

    都没有,哈姬兰把电话挂了去了警署,是不是赵梓慧得确认一下。警员带哈姬兰去看尸体,尸体冰着。专门搁尸体的房子阴森森地。死人哈姬兰见多了。当年做格格时没少见,可这会儿的感觉还是不一样。警员把遮尸布一掀开,哈姬兰的心跳凝滞了,眼泪顿时出来了。尸体正是哈姬兰。和警员来到外间,哈姬兰说:“她怎么死的?”

    一个拾荒的在废墟发现的,是遭枪击死的。警员说:“别的我们也不知道,找到尸源了再查吧。你帮忙通知她的亲人,还是我们去?”哈姬兰有点儿不知所措。自己去,怎么说,是很难为的事儿。警察去会惊吓到顾太太。哈姬兰说:“我跟丈夫商量下,看看是我们通知好,还是你们通知。我会告诉你们。”

    哈姬兰去康泽琪,这消息叫人不知道怎么办了。康泽琪说:“不会弄错?”哈姬兰点头。“我送她的项链还在她脖子上。”枪击死亡,康泽琪有点头大。哈姬兰还担心别的:“泽琪,我开始担心锦安会不会有事儿。”康泽琪错愕了下,这种事儿怎么说,叫她别胡思乱想。“他们在不在一块儿还不一定。”

    康泽琪约了赵昌明去辨认尸体,回头叫老赵告诉顾太太。到了警署赵昌明腿都软了。等看见尸体,赵昌明差点儿坐地下,痛哭起来。看见老赵哭,哈姬兰知道确是赵梓慧了,眼泪也下来了。赵昌明出来问警署是谁干的,警察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赵昌明要悬赏缉拿凶手。“多少钱没关系,我出!”人一激动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警员等赵昌明冷静下来,问了些问题,找线索破案。这就得旧事重提了。知道来的人是儿女亲家,人早就出来了,高探长说:“那这么久的时间就一直没联系过?”赵昌明说:“联系不上,不知道他们在上海。”哈姬兰意识到话里有不妥当之处,纠正说:“这俩孩子前后脚走的,是不是一块儿出的门儿,在不在一块儿不知道。”一个小事儿,被一强调,情况就不一样了。要按赵昌明的说法,康锦安有重大嫌疑,哈姬兰纠正也是为这个。把大致情况了解了,高探长叫他们先回去,回头再联系。道理外头康泽琪说:“昌明要不要我和姬兰陪你回去?”按说这样好,可赵昌明拒绝了,说道:“不用了。”招手叫了黄包车,上车走了。一起来的,也没告个别,这种时候到可以理解。刚才哈姬兰那番话到叫人觉得不好理解了。两人站在冬天的阳光下看着赵昌明远去的黄包车,都明白,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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