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生活的一百封情书NO.36

白昼越来越短了，好像只是中午浅浅睡了一下，一个白日就在我的醉生梦死间悄悄远去了。近来常觉得倦怠，写不了几个字便开始昏昏沉沉地了，好像有精神头的日子屈指可数，生活也跟着这种疲惫渐渐陷入一种胶着，我就在那滩如同泥淖的生活里挣扎求索，却怎么也找不到得救之道。

有时候我都在想，还写下去么？五年前说写完一百万字，就决定自己要不要走这条路，如今五年过去了，写完的文字寥寥，说好要写给生活的一百封情书，也渐渐变成了我日常的记录。我好像已经不那么滥情了，对生活也没有了那么多热爱，或许五年前我是那个每天早晨推开窗能大声说一句“嘿，小鸟”的女孩子，如今早已变成了衣服上全是奶渍，脑子里全是铜臭的庸俗女人。

或许，此时此刻，我也能回答二十出头时，别人问我的那句“那些骨子里带着风的姑娘，最后都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毫无意外，她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十来步就能走完的斗室里，隐藏在不值一提的柴米油盐背后。琐碎的日常任由自己怎么归纳，也不足以说明自己的确付出了很多，因为这些活动都不产生经济价值，兵荒马乱的日子，即使自己已经很努力维持那点仅存的体面了，还是有人会对那些原本无人在意的小毛病耳提面命，好像睡懒觉、挑食、吃饭多加盐，爱吃辣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状。

我隐藏在那些似有若无的身份后面，是某人权衡利弊之后，娶到的可得性最高的妻子，一个刚出生的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母亲，一个不应该有自己思想的儿媳妇，和一个应该时时刻刻保持微笑，报喜不报忧的女儿，她们都应该是我，也无一不是我，却唯独没有一个身份能够只代表我。

那个独立的我好像在我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自我殉道，尔后的一切就好像是另外一个我在开始全新的未知的、将自己边缘化的生活。我当然知道这一切的选择都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清楚很多东西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我仍然会觉得遗憾，那个站在时空隧道里，更身边人侃侃而谈的少年，好像真的已经去世了好多年。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困境，无数个如同我一样的女性，都在世界的不同角落里，在婆婆妈妈的琐碎里，把自己套进“贤妻良母”的壳子里，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都会劝你，努力成为一个可以帮助先生的人。我当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有理，传统文化中这种规劝可以说完全没问题，可是呀，我小时候学做饭的时候，外祖母教给我的是“你会做饭，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能做一份自己喜欢的饭菜慰藉自己，那样可能就觉得生活还有救。”父母告诉我要善解人意时，也只是说，“你了解了别人的心思，也更容易放过自己，不在与别人的相处中执念太多，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我从来都是自己，如何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客体呢？

近来我变得愈发沉默，也渐渐开始越来越爱说“没关系，都可以，我没意见”，有时候我看着那样的自己都觉得，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自愚娱人的傻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倒不一定，是知道即使说了也不过让别人听了一耳朵废话，所以何必多说呢？还是安静些地好，原本那些自身黯淡无光的日子，就应该学会躲在人群之外装聋作哑。

我想这世界一定有人，穿上一身华服，走进的不是一片废墟，肯定也有人获得世俗的幸福快乐。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运气，只能在生命的莽原中，如同瞎眼的马，横冲直撞，艰难前行，我不知道何为光，何为前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明天，会在多久后的未来。生命会把人带向何处呢？何处又能称之为“家”？我不得而知，也着实有点不太想知道了。

好像今天的我发了很多牢骚，但这些事情的后面也没有任何的答案，我知道没有人能成为我人生的导航塔，也没刻意将自己的烦恼提升为一个严肃的社会课题，因为我也知道我不会成为波伏娃也不会成为斯科特金，我没有她们那样的勇气。其实也无所谓我会成为谁，反正最后，都会成为我自己，成长是一次又一次地自戕，在下一次重生前，我想我还有漫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