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要问我风是什么样子，风啊就是粼粼的波浪，是岸边摇曳的枝条，是拂动在额前的发梢。
是的，发梢。
你只要看到那个小女孩就知道了。她几乎每天都过来的，穿着红红的衣服，脸上也是泛着红红的光泽，风吹动的时候，她的发梢也是动的。
我喜欢她每天来这里的样子，而她应该也会喜欢我在水里自由游弋的样子吧？
你体会过在粼粼的波里游荡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水会流过你的身体，你在水里穿梭，透明的世界，光线的投影所塑造的光怪陆离。在黑暗里，那种涌动的暗流，充满神秘。
她应该是快乐的，每天都会对着湖水叽叽喳喳说些话，也不知具体是说给谁……你知道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吗？我爷爷给我讲过，我也讲给你听吧……你说，人是不是不应该像渔夫那样贪婪……我爷爷今天给我做了一个小木凳，可好了，他说我看书的时候坐着它高度正好……爷爷今天进城了，带回来好吃的，你们也喜欢吧……
每当这些时候，我都会不时跃出水面，作出各种翻腾的姿势。她，也一定会看到我，也一定会欣喜。因为，她的确会把好吃的撒到湖水里，那的确是美味呀。
二
时光是什么？似乎谁也说不清，不过，时光就那样慢慢过去了，于她是一种习惯，于我也一样。
当时光里缺少她的时候，不知她是不是习惯，反正我是不习惯了。
岸边风依旧，却少了拂动的发梢，那个红色的身影，她似乎好几天没有来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会有多少例外的事件。但当一种你习以为常的形式突然消失，心里还是有着淡淡的失落。
我翻腾出水面时，不再看到欣喜的目光，那些充于耳的叽叽喳喳，变成了一种奢侈。
她也许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吧？也许去南方找她打工的父母了吧？不过，她应该会说一声的呀？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了。
三
一个微阴的午后，天上铅色的云压着湖水，湖水都有些沉闷的感觉，我正在水里游来游去，以便排解这种因为低气压导致的沉闷感，她来了。
那个红衣服的女孩来了。
她的衣服在这铅灰色的气氛里特别显眼。她的脸色却没有以前那样红润，一脸疲惫的样子。
她望着湖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一句话，这不是她以前的风格。更不符合她的风格的是，她居然背了一个细长的包。当她打开包时，居然拿出了一副鱼竿！
这是什么节奏？
她，居～然～要～钓鱼！
看她笨手笨脚装鱼饵的样子就好笑，就这水平，还想钓鱼？
这个下午，我可以有新的娱乐活动了。
我不时的在离岸远的地方跃出水面，然后偷偷潜回离岸近的水底，碰碰鱼线，假装有鱼上钩，然后快速跑开。或者，想办法吃掉鱼饵，却把鱼钩扔到一边。
……
我想尽了各种办法搞恶作剧，最终的结果就是临近暮色黄昏，她一条鱼也没有钓着。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表情也越来越着急，但她没有放弃，发疯似的继续下钩，垂钓。而我更加乐此不疲，一次一次粉碎了她钓到鱼的希望。
忽然，她把鱼竿扔到一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天色更加低沉了，就像她此时的心情，而我，也隐隐有些不忍。但是，她以前不是这样啊，她都是给鱼喂食，却从来没有抓过鱼啊。
“爷爷啊，我太没用了，你病了这么多天，我却无能为力。”
“村里的大夫说，要治好你的病，需要红鲤鱼做药引，可是……呜呜，我一下午都没有钓到……”
她越哭越伤心，两个眼睛都红了。
“爷爷啊，我一定要你快快好起来。”
她的眼睛重又露出坚毅的光，从包里拿出鱼饵装了上去……
四
光线好亮啊，那亮光像炉火，温度好热啊，那热度像沸腾的水。
我一定是在某个我不熟悉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似乎脱离了我的躯体之外，而我似乎能看到我的躯体。
它在沸腾，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那是我吗？那应该就是我！
那个红红的身影在黄黄的光里，一脸温情的样子。不远处，那个躺着的苍老的身影在睡着，不是发出一两声的咳嗽。
世界是温暖火热的，也是寂静的。
而当我再一次看到我自己的躯体，我在心里轻轻地问：“我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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