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火车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第一次乘火车应该还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因为我的脑海里还残存一点点记忆。关于这点记忆,实际上我已经无法确定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中的情景。只怪,那时的我真的是太小了。
小的时候,据奶奶说,很多亲戚都在东北打工,干的活大概是收破烂。这个活听上去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是实际因为它发财的人不在少数。有时候,垃圾放对了地方也是金子。
爷爷就是在那时候去东北捡破烂的,每当农闲的时候他都会去。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像别人那样能挣到钱,但是至少,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回来各色各样的日用品,衣服居多,都是旧的,但是我们才不管这些,那个时候,有就意味着快乐。
记得有一年,爷爷回来,奶奶还专门用架子车去接他,因为随身带的“礼物”太多了,足足塞满了整个架子车!当时,我只顾翻看这些“礼物”,却从未曾意识到爷爷是如何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背回这些东西的。更要命的是,他大字不识一个,又是如何从从那么遥远的地方独自乘火车回来的呢?
检票口在哪里,哪一趟火车,哪一节车厢,座位在哪里等等这些问题统统困扰着我,但是这些好像在他哪里都构不成问题,我想一定是爷爷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那个年代,社会风气比现在淳朴,人们的心肠还都是热的,互相帮助是一副美好的画面,骗子也有,但是谁会忍心对一个目不识丁,又瘦弱驼背的老人下手呢?
事实上,年轻时的爷爷身高有一米八之多,比现在的爸爸还要高,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身高优势是真真得到了他们的遗传基因。后来,也许是生活的苦难越发沉重,爷爷那本就不够坚挺的瘦弱的背被彻底压弯,从侧面看,就像背上盖了一口大铁锅。我时常会想,他那压弯了的背是否会让他觉得不适?
他特别喜欢我给他挠痒痒,每次挠痒痒都会掉下来很多死皮,我把给爷爷挠痒痒当成了一种乐趣,因为他实在太享受了。
后来爷爷的背竟然奇迹般的挺直了,长辈们给他穿上爸爸置办的毛衣大衣,头上戴了一顶鸭嘴帽,这样的爷爷看起来多了几份帅气,但是他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那个曾经匍匐在火车车道里,身边堆满编织袋的老人永永远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在一步一步的从我们的记忆中消退。
人死去后,变形的骨骼原来还可以复原,对此我至今还有些困惑,只是不想再去深究,因为爷爷躺在棺材里的模样总也挥之不去。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终于可以挺起腰杆走路,我也便彻底放心了!
那年奶奶带着我,还有村里几个女邻居一起去东北找爷爷的。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做的火车,只记得,我们好像下错了站,后来只能自己沿着铁轨缓慢的爬行。几个邻居奶奶很热心的劝我不要害怕,因为那时天还未破晓,除了天空中稀烁的几颗星星,几乎没有别的光亮,我跟着这几个妇人后面,匍匐着向前。最惊心动魄的是,在爬了一段后发现,铁轨要穿过一段激流湍急的河流,一眼看不到底,只能听见汹涌的水流声从我们脚底下一跃而过。我不敢往下看,害怕极了,奶奶牵着我的手,她好像也有点发抖。
最终我想我们靠着自己的坚韧还是到达了对岸,不然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只是我不敢想象这样惊心动魄的画面,它更像是梦里的东西,至于它的真实性,已经无从考究,奶奶已经辞世十年有余,同行的邻居我也忘了姓名和样貌,时间改变着一切。
虽然这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旅行,但是却激发了我对火车的兴趣,它的魔力无时无刻不再吸引这我,它如此快捷,又如此慷慨,能容纳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它从一个地方出发,最终驶向目的地,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沉醉的是它沿途穿越的风景,绵延悠长,引人深思。
它代表了一代人的记忆,更代表了一代人的情怀,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它不得不面临更新换代,去适应另一种来自科技的速度,所承载的人和事也大不相同,速度快了,沿途的风景便一闪而过,能给人留下的印象也随之减少,这不是它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终将要踏上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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