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一份肠粉,加肉,不加蛋。”我饥肠辘辘的来到菜市场门口的早餐摊,找了个位置坐下,向摊主叫喊起来。吃完早餐又要去工厂上班了,这家摊子的肠粉很好吃,最近才来的,之前的早餐摊子收档了。
大街本来就冷冷清清的,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显得更加冷清了,而我目睹了那件事的经过,成为最接近真相的目击者。在这个人人都低着头看手机的世界里,我亲身感受这整个事件给我带来的痛苦,多希望那时,我也低着头玩手机,有时不知道才好,在美好乐观下活着才好。
半晌,摊主端来了一碟肠粉,淋着酱汁,泛着油光,晶莹剔透的肠粉才四块钱,早餐能吃上一份真是美美的。
正是九月,风儿徐徐袭来,有一种九月特有的冷。大街没什么人,放眼望去,仅有我和摊主两人。菜市场里也有人吧,但看不见,偶尔会听见里面发出框框声响。
“这里怎么这么冷清,我以前在上上个路口摆摊,现在这个点都有十几个人了。”摊主拿起布,把溅起到手上酱油抹去,边走过来,边说。
平时我是不喜欢随便说话的,但阵阵袭来的九月风,味道很特别,令我怀念,我便开口说了。
“那件事真不光彩,悲剧就发生在前面那里。死了一个小孩。”
“哇额,你知道阿,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摊主好奇的看着我,我知道,我是无法抗拒的,因为他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是一样的,是那种眼睛。
“嗯,挺糟的,死掉的那个小孩就住在我家隔壁,有时早上出门我都会撞见他,每次见到他,他都睁着斗大的眼睛打量我,多么可爱,好奇的小家伙。”我说完,夹起一段肠粉嚼着。他把身子坐正,皱起眉头,认真听了起来。
我把口里的肠粉嚼尽了,喝了口随身带着的怡宝,清了清充满腥味的口腔开始回想起那件事来。
清晨的六点半,菜市场还没开市,偶尔有一两辆载菜车来卸下一筐筐的菜。“伍”在门口等车,等车位置旁边有个卖早餐的摊子。叉烧包,肉包五毛一个,糯米鸡四块钱一个,粽子三块钱一个还有五毛三个的馒头,和中国特有的两块钱一枚的茶叶蛋。
“伍”很喜欢吃糯米鸡,一次妈妈不在,他偷偷用早餐钱买了一份尝了尝,一入口,糯米软似膏,鸡汁香似鲍,吃到里头还有流香四溢的香鸡肉。可是每当妈妈在的时候,他是吃不到的,因为妈妈知道那鸡肉是隔夜的,不新鲜。
“伍”很乖在被妈妈一次严肃的谈话后便不敢再吃糯米鸡了。
这也让“伍”学会了忍耐,学会离开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即使自己很喜欢。
于是“伍”的早餐便是吃粽子了,米也软,只是没有了糯的香罢了,有时还会买上一杯豆浆,有时也会以为吃粽子太饱而省下两三块钱。对了,有时“伍”也会被茶叶蛋的淡然清香迷住,想吃上一口那轻碰掉壳,轻咬溢香的茶叶蛋,可是妈妈又是再一次的不允许,妈妈说的话和告诫他别吃糯米鸡的时候是相似的:“茶叶蛋是最不卫生的,而且隔夜还加了很多化学添加剂。”
但“伍”真的很喜欢吃茶叶蛋和糯米鸡。每每在买早餐时都会被扑面而来的香味勾带出一滩滩的口水,以至于有时买完了早餐,“伍”就在旁边吃,嚼着粽子,嗅着茶叶蛋的缕缕清香。
“伍”真的很享受这种时刻,这是要偷偷地,因为被妈妈看到的话会说:“真贪吃,羞羞阿。”
“伍”可不喜欢被人说贪吃,但茶叶蛋真的很迷人。小孩想吃,想尝试,就会被那些成熟的大人们严肃的称为贪吃。可成熟的大人们仅仅是因为看了美食文章那轻描淡写就跑去下馆子了。成熟大人们叫这为工作之余的放松,在贰零一五年,这该称为任性。
“三”的父亲是初来深圳的农民工,每天早上“三”的母亲会给“三”一块钱买早餐,母亲无暇想太多,因为本来就拮据的家。
“三”和“伍”是同学,在同一个地方等校车。
我停了下来,把剩下的,那被九月风吹凉了的肠粉吃完,再喝了几口矿泉水,理了理思绪继续说。
“三”和“伍”都是在那个摊子买早餐,一块钱只可以买三个馒头和一袋豆浆,“三”每天都是吃这些,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然就只能饿肚子,他买不起其他的。“三”也想吃茶叶蛋和糯米鸡,甚至粽子也行,每当“三”看着“伍”在吃粽子,他总会出身,他就是不知道用叶子包裹着的粽子在嘴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三”可是知道干干的馒头在口腔里吸干唾液的感觉。
终于有一次,“三”实在忍不住了,想去尝尝那每天都在诱惑他,让他难以忍耐的茶叶蛋和别人口中那软嫩嫩的粽子,于是一个念头闪过,不吃几天的早餐,存钱尝一次。
四天过去了,一大早看见早餐摊口水又一次涌起,想着明天就能吃茶叶蛋和粽子了“三”便又忍了忍,觉得没那么饿了。一转头看见“伍”在吃粽子,又更加期待明天的到来。
下午的教室里,同学们在玩拍纸牌,以往“三”总是很入神的玩,或者很入神的看,但今天他可没这心思。在校生活终于还是过去了,但一天的煎熬才刚刚到来。到了晚上,吃了晚饭,洗过澡的“三”像往常一样九点多就到了床上躺着了。床是在五金店里买的,花了一百五十元,铁架床,中间是木板,两边是锈渍斑斑的螺丝,“三”每次翻过身都会把床弄得吱吱响,但这是没什么感觉的,因为与大街上的厚重音箱放的喧杂的音乐相比,这点吱吱声显得微不足道。
这夜“三”不像往常那样眼睛一闭,双腿一伸,就打起鼾来。因为期待已久的早餐,他变得难以入睡。过了好久,不知道是大音箱换歌的间隙,还是伴着喧闹的音乐“三”睡着了。
第二天的清晨,母亲依旧给了“三”一块钱,一张一面是毛泽东头像,一面印着西湖,版次1999年的在普通不过的一块钱。但在“三”拿到手里的时候就像龙珠里悟空第一次收集齐七龙珠一样喜悦。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了。
“三”是买了茶叶蛋,也买了粽子,尝到那期待已久的味道,可是代价是:“三”死了。于是才有了那条新闻“隔夜的茶叶蛋毒死七岁大的小孩。”泡茶叶蛋的茶汁里化验出了老鼠药的成分。
警察调查说,可能有老鼠吃了老鼠药又恰巧吃了茶叶蛋,导致老鼠药混进了茶叶蛋,这才酿成了这起悲剧来。
所以现在这里变得如此冷清,毕竟这事才过去了三个星期。
“嘿,老板来一份蛋肠粉。”一位顾客来了。
摊主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起身走了过去,做起肠粉来了。
我又一次要迟到了,到工厂告诉主任,我在吃早餐时,聊天聊过头了,一定又会数落的。唉,这次又要找什么借口呢?
后序:“伍”元是一张的,“三”元是不存在的面值,“伍”一生下来就是“伍”,“三”一生下来不是“三”,要把一张张“一”积累起来才可能成为“三”或者“四”,“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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