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天仍是阴沉沉的。客栈的隔音并不是特别好，其他院子游客陆续吆喝着出门。这一天的行程比较自由，主要是环游洱海，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所以我们并不着急。简单地吃完早餐，看了一下天，再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天气预报，心情开始跟着阴了下来。昨天预报的大晴天没有如期而至，天空阴沉如铅，一时半会天应该是不会开。只能安慰自己境由心生，心情靠自己拾掇。
按照梅子姐的建议，我们滴滴来到“龙龛码头”。中间穿过了多处农田，滴滴APP上显示了几次偏航的警示，甚至有过“一键报警”的弹窗。为了不引起儿子的恐慌，我一边警惕着一边自我心理安慰。终于，眼前的人流越来越多，车辆开始拥堵，我知道我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心里的慌乱也随风而散。师傅指了一下远方，吐了一口气说：“昨天我在那里堵了半个小时，今天挑了一条小路走，终究是走对了！”我能感觉到我心里的那张脸腾地一下红起来了，人情终究是比科技更有温度。
码头入口处，有许多当地村民经营着自行车出租，有比较高档的变速车，也有普通的不知牌子的车，但是无一例外，所有自行车的车篮上都扎着两束塑料花，散发着乡村爱情的味道。我们网上查到码头还有共享单车，可以自由地决定还车地点，对于不走回头路的游客是最佳选择。可是我们试了几辆共享单车都打不开，后面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跟我们说，那些车都是被别人遗弃不能开了，扫码共享单车要到“才村码头”。于是我两又折回码头入口找了当地村民付了40元押了150元租了两辆花车。
儿子只在小区的小路上学踩过自行车，又已有几年没有摸过车，上车伊始摇摇欲坠。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找到平衡感之后，年少的他已经开始血性贲张。在这里，儿子释放着小孩的天性，时而单手扶车，时而双手放空，时而双脚站立，时而金鸡独立，玩得不亦乐乎。村民跟我们说，入了车道往右手边骑，这一段是洱海最经典的骑行路段。果然，右转没多远处就有几十株长在水里的水杉。水杉靠近水面的枝干犹如圆鼓鼓的肚子，往上则为细长的苗条身段。冬天水杉的叶子尽为墨染，偶有几根枯枝斜出，跟灰蒙蒙的天空浑然一色，拍出来的每一帧照片效果都如水墨画，倒也拂去了我们对蓝天的执念。再往前转了个S弯就到了龙龛古渡。都说龙龛码头是一半烟火一半远方，一半的烟火所指的龙龛村大多数已被改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民宿，一半远方“龙龛古渡”已听闻不见世隆皇帝骨灰自远方归来的心酸。如今的“龙龛古渡”已然是网红打卡点，古渡旁边的红叶水杉在某个季节更是婚纱拍摄圣地。村民们在这棵水杉旁边的平台搭建有一个巨大的粉色心型，一眼看过去有“非诚勿扰”的味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真是古人今人若流水啊。
天继续阴着，我们的心情却已舒展。在这样的天气里沿着骑行慢道闲逛洱海有着说不出的舒适。不再伤怀于海天一色美景的错失，不再执着于网红景点味道的流逝，我们在车轴滚滚中有如出笼的小鸟，尽情享受着放空的自由。玉龙雪山雄壮得让人敬畏，洱海却轻柔得使人流连。儿子来洱海之前说过，从初中至今几次大考的阅读理解都出现了有关洱海的短文。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色触动了如此多的文人，又有多少情感俘获了出卷老师的心，儿子终想一探究竟。但是真真切切置身其中，我能感觉儿子已经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海边偶有海鸥飞起，对于人群的环顾似已不以为意，倒是人群中总有人因为海鸥的掠起而欢呼。儿子挺不习惯海鸥的慵懒。犹记得在大连的星海广场海边，冷冽的寒风中海鸥振翅一飞都只为了游人手中忽而抛起的投喂，成群结队在人群头顶上空盘旋而过。海鸥极力伸展的翅膀在阳光下镀着金边，一扇一扇，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高雅圣洁。而在洱海中逗留的海鸥，可能是由于水里充足丰腴的食物和温暖适宜的温度，再也不用东奔西顾。它们那稍显肥硕的身型悠哉地浮在水面，无需仰仗人群的存在并每每无视，不屑与人群相互逗乐。大理让人入乡随俗，连海鸥也不例外。也许这就是大理，一个闲适得让人心安理得的地方。
大连的海鸥
自行车在儿子脚下麻溜地转着。自儿子上高中以来，很少能看到他如此的忘我。当初我制定旅行计划， “天龙八部影视城”位居他的期待值第一，自行车环游洱海则次之。虽然我们只是骑行这么一小段，不能称之为“环游”，但是这样纯粹的安排似乎更合乎他的心意——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期待，没有任务。儿子溜达着他的路线，而我停停走走不时呼喊着他等等我。偶尔老父亲痴迷于拍摄美景而耽搁时间，在前行的路拐角处总能看到他等候的身影。某一个时刻，拐角处的身影曾模糊我的双眼，那踽踽独行的少年郎已经到了振翅高飞的时候，或者这张旧模样只待留着抽空想念。
骑行了一小时，我们到了“才村码头”。路上时不时有看到拖着行李箱的游客从才村码头方向跟我们相向走来。毫无疑问，仍然有许多游客选择了睁开眼就能看到洱海而居住在临海的民宿，虽然这会多花他们几倍的费用。订房软件显示这些民宿非常紧俏，春节这几天的房价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并且每日都处于牛市中，但游客仍络绎不绝。应该说，相较起来，“龙龛码头”包括其村民不失质朴，入口更为原始，绝大多数为简易搭盖，而“才村码头”更有商业味道，入口有一条类似于商品街的建筑。我们就是在商业街的咖啡店用了简餐，价格倒也合理。休整一会，我们没有继续前行，又慢悠悠地骑回“龙龛码头”还了车，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
【后记】这篇游记更象是生活记录，包含了一些琐碎的片段。这些片段，就如同微尘，可有可无，却象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穿行于行程中。李商隐在《北青萝》中写道：“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其实不然，爱与憎都在文字之外，又全在情理之中，世间最难割舍又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如此众多的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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