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 。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曾子所说的齐家之家,不是现代家庭的三口之家、五口之家之类的概念,而是指贵族之家,春秋战国时期,大夫之家才是家,大夫一般有自己的食邑,甚至拥有自己的武装,相当于一级政权组织,大夫之家的管家称为家宰,属吏称为家臣。一般士民阶层,或许称之为“户”吧。
大夫家中的人,相当于现在说的“领导干部身边的人”,包括父母、子女、亲属、家臣、家兵、仆佣等。
曾子要说的齐家,说的是大夫如何正确地对待这些人,如果大夫自己不注重修身,意不诚,心不正,那就不能处理好与这些身边人的关系,必然家庭不睦,家政不稳。简单地说,齐家之修身是有特指的,核心思想是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
从字义上辨析,“辟”字,郑玄认为通“譬”,设身处地之义,朱熹认为通“僻”,偏、倾、侧、不正之义。我认为,朱熹的解释更符合曾子的原意。朱熹说,常人若被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傲惰五情所蒙蔽,不加审察,就会身不修。大意没有问题,但缺那么一点点意思。因为五情之偏,人所共有,时时发生,君子要做的就是诚意正心以修身,尽量避免五情之偏,这都是时时需要戒慎恐惧,反省改过的,不可能一了百了,完全杜绝。
我认为,“辟”通“僻”,过之义,过犹不及之过。如孔子在评价学生时说:“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就是说子张这个人比较偏激。
所亲爱者,如宠儿、爱妾、近臣、弄人等,不一定是妻子儿女,如晋献功受了宠妃骊姬的蛊惑,疏远正妻所生的三个儿子太子申生、重耳和夷吾,一心要重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为太子。因此,君子一定要审视,自己亲爱的人所提的要求,是否过分,对他们的赏赠是否超越礼法;
所畏敬者,上司、师长、巫师等等,对他们应该敬畏,但不能言听计从,不能违背常理,不能违背道德,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道理。
所哀矜者,对那些值得同情之人,不能停留在表面现象上,不要感情泛滥,自我感动,比如古话说,救急不救穷;又如,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另外,也不可因为同情一个人,因而去痛恨一个人。
所贱恶者与所傲惰者,意义接近,但对象和程度略有不同,前者如佣人、奴隶、乞丐等等,对这些人,不能高高在上,不把他们当人看,要知道武丁就是起用了刑徒傅说而实现中兴的;后者则可能是能力比较差的下属或者同僚,内心有些瞧不上,也不可以对他们总是傲慢鄙视。当然,实际情况没有这么简单,比如,因宠幸姬妾,而怠慢、厌恶、虐待、甚至残杀正妻和亲生儿子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为了夺取王位,继承封爵,兄弟相残的事,历史上也没有少发生。这时候,所谓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句话,不能把一个人看死,非黑即白,爱就爱得刻骨铭心、死去活来,恨就恨得痛彻心扉、咬牙切齿,这个要不得。
曾子说,喜欢一个人,还要洞察他的缺点、不足,不喜欢一个人,也要发现他的优点,可是能够做到这样的君子实在太少了。
当你喜欢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他们让你感到愉悦,或者让你获利,厌恶一个人,往往是他们不合你的心意,或者不能给你带来利益。这里其实说的是私情和私利,凡是不讲原则,以情和利为好恶的标准,这就偏离了本心,是本质上的僻。所以有谚语说:“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看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朵花,总是觉得自家的禾苗不如别家田里的壮硕。这是人之常情,经常会发生,一个君子对此一定要保持自警,不断修身正心,所以说,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当然,曾子所说大夫齐家之修身,对于诸侯之家、帝王之家也是适用的。无论是齐家,还是治国、平天下,曾子的落脚点其实都在修身上。
----《我读大学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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