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奶时代

    上班日的每天下午三点半，不管是在东跑西跑穿行于各个科室之间，还是屏气凝神坐在电脑前写信息材料，我都要撇开一切杂乱，从紧凑的工作状态中剥离出来看一看QQ群，因为这个时候，是各科老师轮番布置作业的时间。

    布置作业一般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前一天作业以及当日课堂练习的反馈，第二部分才是当天晚上的回家作业。

    这第一部分，是揭榜时间，考了满分的孩子，都会荣登高手榜，非满分的，就进入区间榜，老师会告诉你，多少分之间，有几个人，多少分以下的，需要加把劲了，这个时候，我就开始默默地猜测妞的排位，心想她大概可以处于哪个段位，此刻还没有到打电话问分数的时间，因为接下来还有更为紧张的环节——点家长。

    针对昨天作业的完成情况，老师会一一@到每个孩子的家长，谁家漏作业了，谁家没有预习，谁家又没有签名……末了，老师会语重心长地总结：家长有没有花时间，在孩子身上都是看得见的！这个环节，我有幸从未被@过，但是每次总是战战兢兢，唯恐昨天晚上又遗漏了啥，给老师造成困扰。接下来，就到了分类整理今晚作业的时间。

    语文要背诵还是默写，预习还是复习，数学几类作业，英语有没有手写题，哪些卷子需要签名……心里先有个大概，匡算出晚上做作业的耗时，假如老师说了明天有随堂测验需要预习，那么今天的加班时间是绝对不能超过晚上7点的。

    这一个流程过完，我终于可以安心重投工作的环抱了，但是往往，接下来群里不会就此安生。

    大约20分钟后，会陆续有家长发言：“老师，今天的默写有样图吗？”“老师，数学第几题看不清楚，可以拍一个清楚的吗？““老师，我家的卷子找不到，请问今天下发了吗？“…………看得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么早，他们已经开始做作业了？

    群里有个孩子的奶奶特别积极，几乎每天都要发一个学习视频在群里，问老师这样做对不对。看样子，不仅会辅导作业，智能手机玩的也挺溜。于是，接下来到下班的这段时间，我还可以断断续续从群里了解到今天回家作业的大概，以及难点。

    以前我每天下班，第一时间冲回家就是炒菜烧晚饭，现在经常不能准点下班，只能差不多回家赶上饭点，以前我觉得我妈做菜一般，总是让她等着我回去烧，现在她眼见指望不上我，也放手一搏了，反正，我也没空来嫌弃她哪个菜又没烧好。

    于是我每天下班推开门，妞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画画玩玩，我到家的第一件事，也变成了催她赶紧吃饭，吃好了进书房，开始一项项地做作业。

    正常完成作业，差不多已是8点，每当这时，楼上的孩子已然开始练琴，单调反复的琴声隔空传来，无端让人心生烦躁，又不好发作，只能暂且压住，继续做一遍复习预习，有时下班晚了，作业写了一半，开始眼皮打架，企图偷懒。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让我妈看着妞，先把简单的作业做起来，试行两天就放弃了，我妈小学未毕业，数学题她都理解不来，怎么去讲题？语文拼音一窍不通不说，洋泾浜普通话直接带偏了，我心生惶恐，于是作罢。

    于是，我和妞，在每天晚上的七八点钟，必然是并肩作战的搭档，攻克一个个老师交办的任务，不知道有多少正常上班的小学生家长，在这个时间点，不能加班，不能外出，不能逛街，必须陪伴在一盏台灯下，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某个深夜回家的路上，我长叹一口气，难道我也要跟单位里那些刚刚退休的同事一样，给不了子女的陪伴，只能隔代偿还？转念一想，我操的是啥子心？谁知道以后的小孩子，需不需要父母陪读呢？与其心存幻想，不如用在当下，挺过去再说。

    某天中午，同是小学生家长相约吃饭，席间聊起作业，有人感慨：你们知道吗？现在上个学，已经不是拼妈时代了，现在的妈个个身经百战身手不凡，上得了班下得了厨，撇开那些全职妈妈，其余的能投资在辅导作业上的时间都差不多，那么，差距在哪里？在奶奶呀！奶奶才是那个从小到大跟娃娃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奶奶的学识、素养、品德、性格，才是决定性的影响啊！

  我暗自思忖，果真，现在已进入了拼奶时代了吗？那么，我这不是还任重道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