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

        我没钱了。

        只做这一次，下次再也不做了。

        那对情侣有点奇怪，或许他们根本不是情侣。

        男人整体挺阳光，女人身着乳蓝长裙，隔壁金发哥哥频频侧目。男人抬手放在女人肩上，女人怔了一怔，长裙温柔又谨慎地吻了吻微风。

        跟团来旅游，我没和别人打交道。要不是偶然看到这个男人藏着的戒指，我也不会过多关注他们。

        这个想法可能是无耻罪恶，又或许是一举两得。最终，后者是我给自己的理由。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为了他们不像我爸妈一样日夜吵架，偷走戒指，或许能给他们更多时间沉淀。于我而言，为了离开那个让我烦恼的地方，我也只能这么做。

        “呜呜……”是“爱莎公主”来了。

        今天要乘船，蓝灰色啃噬着天空。

        一对老夫妇在拍照，爬满褶皱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笑的像初恋般甜蜜。女人动情地望着他们，那双含着热泪的眼不时偷瞟男人。

        晕船，恶心。踉跄走到甲板，海风揉搓我的脸，狠狠地。闭上眼，好让我没那么眩晕。

      “给。”是那个女人，递给我一张手帕，黛色。“捂着鼻子。”她笑着。是薄荷味，清凉潜入鼻腔，难受减轻。

      “谢…谢谢。”我不怎么习惯说这类词汇，我们家从来没有过，一般恶言相向比较多。

      “多大了？”她望着大海，“18了。”“有女朋友吗？”“没有。”男人来了，带了件披风，笨手笨脚地盖在女人身上，还有一个袖口没有翻过来。

      “手帕你留着。”    女人回舱了。男人没走，点了支烟，猛吸一口，殷红的火苗生长了一大半。灰色的烟雾轻飘飘地爬过男人的脸。

      “抽一根？”男人递给我一只烟。这是第一次抽烟，呛了两口，却觉得很舒畅。他不说话了，望着海。我垂眼，看见男人口袋里若隐若现的戒指盒。

        晚上活动很多，热闹的很。喧闹撕咬着我的耳膜，还是甲板清净。

      甲板上，不止我一个。那个男人也在，像是喝醉了。我掏出洗了的手帕，递给男人，“帮我还给你女朋友，谢谢她。”手帕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女朋友？他是我未婚妻！”他揪着我的领子，脖子上的青筋也在张牙舞爪。

      看我憋红了脸，他松开了手。“只是还没求婚而已。”他闷声说道，颓废的像一只没有了象牙的老象。

    “那…怎么还不求婚？”我整了整衣领，把手帕放回口袋，下意识退了两步。“这是我们的分手旅行。”他又燃了一根烟，也没有吸。

        …… 

      “嗯…给我一根。”主动找别人要东西挺不自在，不过我好像爱上了烟的迷离。

      “年轻人少抽点。”“你不也是年轻人。”“臭小子，叫哥。”“哥。”他掴了一下我许久没打理的头发，递给我一根。

      “我和你嫂子，在一起七年多。我们也老大不小，该是成家的年纪了。只是我怕给不了她最好的。她家里催婚，我也没办法。现在我可能还没有拥有做一个丈夫的能力……”

      “那你的戒指……”立马发现说漏了嘴，尴尬而又不知所措。男人惊异的瞳孔放大：“你怎么知道？”“我…我偶然看到的。”“你…你口袋太小了。”

      没留意，烟烫到手，我叫了一声。

      “臭小子，眼睛真尖，不怎么读书吧。”我低头笑而不语。

      “哗哗哗。”下雨了，雨出奇的大。

        船，开始左摇右晃。深蓝色的海一改温柔常态，它是黑暗之魔，嘴里喷着毒针，船在它的嘴里是一只受惊的可怜虫。

        我紧张地扶住栏杆，还是滑稽地被海浪捉弄着。船，在下沉。

        “别怕，我来了！”男人疯了一样朝那一缕乳蓝奔去。“啪。”他被甩到了地上，爬起来。“啪，”他崴了脚，爬起来。

        “啪。”戒指盒掉出来了，滚落到离我不远处。

          “喂！戒指啊！”我嘶吼。可能每一个去解救公主的战士都是全力以赴。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除了内心的那句：“我要救你。”

        我伸长腿，够到了戒指盒。

        黑暗和恐惧试图联合将船里的人谋杀在夜色里。

        “把手给我！”男人卖力地冲女人叫着。女人的裙子马虎地粘在一起，努力伸出手。

          “不要怕，我说了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保护你。”男人紧紧抱住女人，像是粘住了一样。

          “大家快上救生船！！”救生船已经挤满了人。我坐在船里大声呼喊这对男女。“已经坐不下啦！”船里的人七嘴八舌。男人跪在即将沉没的甲板：“求求你们，我可以不上船，请让我未婚妻上船。”女人愣了愣，想将男人往船上推。

          一个闪电，随即一声巨雷。船上的人闹开了锅，纷纷要求开船。海浪耻笑着，疯狂着。

        我跳下船：“你们快上去！”。男人一把把女人推上船。女人死死抓住男人的手，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赖在她的鼻尖。男人挣脱：“我爱你！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把这个机会给你。”一个浪花，吞噬了两个人的攥紧的手。

        男人在找到一个冲浪板。“兄弟，快抓住！”我们暂时找到了依靠。

        “救命啊！”是那对老夫妇。男人声嘶力竭：“兄弟，扛得住吗？”“扛得住！”我咬了咬牙。冲浪板给了老夫妇。那声年迈的“谢谢”也消失在暴风雨里。

          一个大浪，把我和男人分隔。茫茫一片，混乱的呼救声让我眩晕。我累了，渐渐没有力气。我下沉了，眼前一片深蓝。我后悔了，我后悔背着父母离家出走。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 只感觉被人举了起来，是那个男人。他抓着一串浮球，“没事吧！兄弟！”“没…没事。”我呛着海水，仿佛做梦。

          一夜后。

          我们得救了。被送回国的路上，我碰了碰男人的胳膊：“哥，给你个东西，还给你女朋友。”是裹着手帕的戒指盒。“哟，还是湿的。”男人笑了笑，“臭小子！”输液的手掴了掴我许久未理的头发。

          “峰！”女人来了，乳蓝色的长裙依旧动人。我走出房间，微笑着。

          找人借了个电话，“嘟嘟嘟……”

          “喂，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