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作者: 丘丘胶 | 来源:发表于2018-07-22 23:41 被阅读0次

    一路上,我们两一句话都没说,顺子默默地带路,我静静地跟着,就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满足,无论如何都比我独自去那陌生的地方好多了。

    华子叔我没有见过,但在搬来的第一天,听梅婶提起过,可只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更别提他家在哪里了。

    如果没有顺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像是一座沉默不语的大山,给人以足够的踏实感。

    田埂小路崎岖湿滑,顺子走的很快,似乎早早习惯了这种路段,我踏着大黑靴不得不迈着步子才能跟上。

    他最后在一片竹林子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似乎在说跟上,接着,他像是一只灵活的耗子,咻的一下扎了进去。

    我赶紧跟着,地面凹凸不平,裸露出的竹根,如同一条条交织的长蛇,长蛇之间错落出大小不一的间隙,很容易被绊倒。

    见我速度慢了下来,顺子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等等我,等我跟上了,才继续前行,我俩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走了一会,能看见光了,揪着的心才放下,看来前面就是华子叔家了。

    顺子走到木门前,轻轻叩门。

    “华子叔,华子叔,您在家吗?”

    话音刚落,门打开,一个留着胡渣,带着四方眼镜的瘦高男人走了出来。

    “顺子?”他侧着头,看着我们,“有什么事吗?”

    顺子往旁边挪了挪,让我站在前面。

    “她家里的灯坏了,请您来修一修。”

    “她是?”

    我抢在顺子话前回答了。

    “华子叔,您好,我家是新搬来的,我叫英子。”

    “瞧我这记性,我应该想起来的。唉,糊涂了。”华子叔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小英子,是家里灯不亮了?先等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说着,他急匆匆的回屋去,没多久,他的跨上背着一铁盒,四角已经磨损去了,可盒面却映着光,锃亮的。

    “走吧。”

    “华子叔,咱们走快一些吧,也出来了好长时间了,估计她妈妈要担心的。”

    “也对,一个女孩子在外是不放心,那我们就快点。”

    心里原本念叨的话,被顺子不经意说了出来,我很感激的看了看他。可顺子并不领情,下意识似的打了几个哈欠。不过,他的掩饰也太拙劣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试着跟他说说话,

    “顺子哥?”

    又连喊了几声,他吹着口哨,装作没听见。

    我心一疙瘩,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犹豫了会,

    “我发现,你其实并不讨厌。”

    他一愣,撇着嘴,轻哼了一声。

    月光照映在他的脸上,我能看见一丝浅浅的绯红。

    快到家门的时候,老远能听见妈妈的呼喊。

    “英子?”

    “诶!”我大声的回应,妈妈寻声而来,一把把我拥入怀里,手指捋了捋我的额头,仔细的盯着我。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吓坏我了,还好没事。对了,梅婶来了吗?”

    “我把华子叔叫来了。”

    “华子叔?”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把我从怀里放开,望着华子叔,尴尬的相视一笑。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您,来,里边坐。英子,快去烧热水,给叔泡壶茶。”

    “不用了,是哪里的灯不亮?我看看。”

    妈妈领着华子叔进屋,我朝周围望望,顺子已经不见,可能是趁着某个空档偷偷溜走了。

    我会心一笑,也赶忙跟着进屋。妈妈在桌子上点了一只蜡烛,借着微光,华子叔打开他的小铁盒,里面的工具整齐摆着。他拿出一个像起子一样的东西,开始挨个的接触线路。

    “问题不大,电线淋了雨,短路了而已,改下线就好。”说完,他便在小铁盒里翻弄了起来,那铁盒就像是一个百宝箱,什么工具都有,最后掏出一卷黑胶布,缠着电线绕了绕,再一打开电闸,灯便亮了。

    “来电了,来电了!”小启高兴的围着妈妈蹦了几圈。

    “电线上了年头,有些老化,所以容易短路,改天我帮您重新换下线路。”

    “真是辛苦了,可惜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下您。”

    “小事情。说来也惭愧,您搬来好些日子了,我也没来打个招呼,主要是前几天忙糊涂了,就忘记了。也刚好借这个机会来简单的拜访下。”

    “没事没事。”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扰您了,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来,下次正式致歉来一趟。”

    “不再坐会吗?”

    “不了不了。”华子叔抬手看了看手表。

    “那好。我也不劳烦您了,今天的事太谢谢了,路上请慢走。”

    两人各自微微欠身,接着华子叔便提着铁盒离去了。妈妈吹灭蜡烛,把门重新关上了。

    门刚关上,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我,梅姐。”

    妈妈眉头一皱,“咦,梅姐,怎么这么晚?”

    “哦,我来看看灯修好没。”梅婶从屋外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大黑伞放到一旁,“本担心会下雨,没想到月亮这么大,连云都看不见。”

    “是啊,之前外边还黑漆漆的。”妈妈跟着寒暄了几句,然后拉着梅婶,两人坐在了床延边上。

    “大华子还是效率高啊,这灯就修好了。”梅婶盯着发亮的白炽灯啧啧称赞。

    “还真感谢他,不然没光晚上就麻烦了,本以为是个大问题,没想到一下子解决了。”

    “那可不,他可是我们村的老电工,一般村里哪里电路坏了,我们都会去找他,他人热心,也懂这些。对了,之前叫顺子把英子送回来,这小子人呢?”

    “顺子?我没见到顺子啊?”

    “没见到?肯定是半路偷偷跑了,半个大老爷们了,怎么做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梅姐,你也别太苛刻,他毕竟还是个娃子。”

    “不不,梅婶,您错怪他了,他和华子叔一起来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去哪了。”听到这,我要为顺子哥打抱不平。

    “他来了吗?那你怎么不把他叫进来坐坐。”妈妈数落着我。

    “本来是在一起的,可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我就说了吧,这小子总是这样,做事虎头蛇尾,回去我再好好说说他。”

    “梅婶,您也别怪他了,他做的挺好的。”

    “顺子他在女孩面前胆子小,农村娃,没接触过什么,小英子,有空了,你俩多玩玩。”

    我轻声应了一句,继续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

    “梅姐,我想问你个事。这大华子我怎么以前没听过啊。”

    “大华子啊,哦!也对,你和阿光在的时候他还没来,说来也奇怪,你俩刚搬出去,他就来了。”

    “我说没个印象,你上次送棉被时说他我还琢磨着是谁。”

    “妹子,我听人说啊。”梅婶刚准备说点什么,又止住了,然后抬眼看了看我。我赶紧低着头,假装卖力的擦桌子。

    “英子,你去看看小启干什么去了,别让弟弟丢了。”妈妈明白梅婶的意思,支开了我。

    我嘟着嘴,悻悻的走开,可并不死心,便躲在门缝上偷听。

    待我走开后,梅婶才继续说道,

    “听人说啊,大华子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个大学教授,以前就在城里的大学教书。不知道什么原因,停职不干了,就一直住在这,一晃有个八九年。也没见过他媳妇,想必是一直单着。”

    “大学教授?工作不要了住乡下?”

    “这个,我也是听说。”梅婶的声音突然放低了,我耳朵紧贴着才听清,“他好像跟老麦头有关系。”

    “麦伯?什么关系?父子?”

    “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老麦头是70年来村里头的,孑然一身,也来了大半辈子。你说怎么会跟大华子扯上,最奇怪的是,两个人从来没有打过照面,总是避开走,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看来这里面有点故事,既然他们不说,我们也没必要追问下去,肯定有难言之隐。”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就纳闷,两个人都是热心肠,对谁都好,怎么换做对方,就成了仇敌似的,再大的事也该想开了。”

    “也是,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

    “哎哟,跟你聊着聊着,点都忘记了,该走该走了。顺子那崽子也该早到屋了,妹子,不打扰,我就先回去。”

    “那梅姐你慢点,对对,伞别忘拿了。”

    “对了,妹子,别怪姐多嘴一句,那个屋里啊,还是要有个男人好。”

    妈妈没有说话,然后只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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