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羽,你幸福吗?
医院的电梯里,两个似曾相识的男女意外地邂逅了。男的认出了那个叫鸽羽的女子,可惜她老了,身体也臃肿发福了,浮肿的脸上布满岁月或者是生孩子留下来的蝴蝶般的褐色斑纹,仿佛是一只疲倦的大蝴蝶静静地匍匐在微微翘起的鼻翼上。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瘦削修长的身体,发着亮光的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有那粉粉的,绒绒的思绪重重叠叠地垂下来,铺天盖地,并且有甜津津的香气,是属于最好年纪的女孩子的气息。是的,他那时候喜欢着她。她也是知道的。她知道他常穿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白皮鞋,她知道他有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可以载着她飞奔在洁白蜿蜒的林间小道,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金黄的麦浪,耳边还有呼呼的风声,白杨树撕扯树梢的声音,她紧紧地贴在他被风鼓起的白色的衬衣,感觉到坚挺温热的后背,还有那男子汉的阳刚味道。他歪着头冲她喊到,抱紧我。她羞涩地慢慢地靠近,双臂轻轻地揽住那腰身,闭上眼睛,脸贴在那后背上,感觉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得厉害,还有一颗心也配合地扑棱扑棱地蹦着,仿佛两只一同跌入深谷的鸟儿绝望地扑扇着翅膀,想要逃离这个无法自拔的深渊。也许这就爱吧。
可惜他们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开了。虽然各自生活在同一个小镇,却很少见面。整整二十多年他们都没有联络过。今天却在这个狭小的电梯里相遇了。他也老了,肚子圆滚滚的,头上也添了不少白发。巧的是电梯里没有第三个人。她不知道是不说话好呢还是打个招呼的好,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沉默着,不说话。男的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缓缓说,真巧,你是看人还是……。她低着头扫了他一眼说,我老公在内科住院,感冒了发烧。你呢。我丈母娘膝盖摔折了,今天做手术。他似笑非笑地说。
他怎么还能这样的笑,笑的跟多年前一模一样。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个口子,一丝疼痛,几分酸楚,充盈心间。她甚至想随便按停电梯然后头也不回地逃掉,仿佛记忆中那个昏黄的路灯下赌气走掉的情节又栩栩如生地重现……不该置气呀,赌掉的不止是青春,爱情,还有那丝丝缕缕扯不断理还乱的离愁,无时无刻不追随她,亡命天涯。
“鸽羽,你幸福吗?”他嗫嚅半天,吐出这几个字,脸涨得通红。鸽羽垂着头半天挤出“我过得很好,你呢?”“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都想亲自问你过得怎么样了?我真的想了许多年都想不清楚,我们当初为什么分的手,难道真的是我说了一句玩笑话吗?你就当了真。我们当时好傻啊。”他笑了笑。
电梯停了,鸽羽点点头告别,镇静走了出去。他目送她离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他知道他的妻子还在等他回家。他下到底层故意地吹了三两声响亮的口哨,把手指头掰得啪啪响,然后甩甩头,像个没事人似的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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