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瑞
1
除夕夜前一天，我在店里和其他店员一起玩桌游。
趁着放假的短暂时光，我偶尔会来家旁边的桌游吧当讲解师，闲暇时刻还可以和大家玩两盘桌游，过得非常惬意。
到晚上的6点，店里不过才来了两桌顾客，我正打算感叹今天的工作甚是轻松，一个女子突然畏畏缩缩地在门口张望。我见她体型瘦小，还以为是周边住户家的小朋友，也就没多注意。
过了五分钟后，店里的大门被打开，我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桌游，从椅子上站起，微笑着跑到大门口，习惯性说了一句：“您好，欢迎光临。”
等到我站稳了，才发现进来的顾客竟是刚刚那个女子，仔细一看，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沧桑，眼角有些许鱼尾纹。她听见我跟她打招呼，脸部不自然地挤出一个微笑，那微笑有些诡异，我觉得有些渗人。
我一时间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反而先开了口：“您好，请问你这里有一个人玩的桌游吗？”
我仔细想了想，店里还真有给一个人玩的桌游，虽然我不理解当时发明这个桌游的作者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给特殊的人群玩的吧？但是我觉得面前的女子实在有些诡异，于是我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桌游最少需要两个人玩。”
她看上去显得很失落，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了旁边桌上摊着的桌游：“那...我能加入到你们之中，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大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款游戏最多五个人玩，我们已经人满了。”
说完之后，我还觉得心中有些难过，我们是不是太冷漠了？
不过那女子似乎没有放弃，她思考了五秒钟，又说：“那...你们旁边有张空凳子，我能坐在那里，看你们玩耍么？我不说话，就坐着看就可以了。”
见她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不说什么，把那张空闲的椅子搬给了她，让她坐在我们的旁边。
她就坐在我身边，由于身边多了一个奇怪的人，玩游戏的时候我变得很不自然，我用余光仔细打量那个女子，发现她的穿着十分陈旧，衣服上沾满了黑色的污垢，脸上也是灰扑扑的，似乎很久没有洗漱了，头发也是一团糟，干巴巴地扭成一团，唯一要说干净的地方，就是身上背着的一个粉红色小挎包。
她见我似乎状态不佳，提出要帮我投骰子，我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她的请求。她轻轻一投，竟投出了两个“六”，是最大的点。
我高兴地笑了，心想竟然还能靠这样翻盘，那女子看见我脸上的笑容，她也笑了：“你看我这么厉害，帮你投出了这么好的点，那你能抱抱我吗？”
我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但我又转念一想，她的举动这么反常，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和她相拥了一下，便放下了手中的桌游，打算和她好好谈谈。
我们给她沏了一壶茶，她和我们聊起了她的故事。
2
1994年，她出生在乐清的一个小镇。
起初，她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母亲发现了父亲的出轨。
母亲和父亲离婚了，她随了父亲，母亲远走高飞。
父亲很快和他的新欢结婚，她也有了个后妈。后妈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两岁的宝宝，那时候的她，已经是12岁了。
在家中，她并不得宠，甚至被当成了保姆一样的存在，给后妈端茶送水，洗脚提鞋。
有时候干得不利索，还要遭受后妈的毒打，不给吃饭，把她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让她啃垃圾。
忍无可忍的她，最后选择自杀，却在河中快要死掉的时候，被警察救了下来。
生命并无大碍，双腿的关节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不能以正常的姿势走路，并且患上了癫痫。
回家后，父亲又把她毒打了一顿，说她是家里的蛀虫，浪费家里的钱去治病。
她逃出家门找工作，找到了一份发传单的小工作，却因为在发传单时，癫痫发作，掉进了河里。
很幸运，她又被救活了。不过从这以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在任何一个岗位工作，没人敢要她。
出院时，她害怕回家遭受父亲的毒打，就选择一个人流浪街头。
一天下午经过一所小学门口时，她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见到了她，哭着冲到她怀里，把口袋里的钱都给了她。
“姐姐，我们知道爸爸妈妈对你不好，他们不给你钱，但是我们可以把零花钱给你，姐姐你去吃饭吧。”
她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很爱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只有他们会关心他。
可是她很快就看到了街角来接弟弟妹妹的后妈，她很害怕，马上跑走了。
她跑到河边，看见了一直流浪狗，狗狗的脖子上还有断掉的牵引绳，想必是被遗弃的。
她从小就有文学梦，于是她以小狗的视角写了一首信。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我们，我们已是热泪盈眶。
她说：“你们想听么？”
大家点了点头。
她从粉红色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日记本。
3
致亲爱的主人：
我是你丢弃的那只小狗。
曾经你会抱着我一起玩
曾经你会陪着我谈人生
可是你好狠心啊
你不再爱我
每天你都会打我，给我吃剩饭
我被你无情的抛弃
在河边挨饿，受冷
我没法和你交流，只能默默地哭泣
主人，你好狠心啊
我渴望蓝天，渴望白云
可是我最渴望的，是你的爱啊
主人，我好恨你
但是主人，我也好爱你
说完，她掩面哭泣。
我们问她：“既然你父亲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报警举报他？把他送给警察处理？”
“没用的。”她的脸上开始狰狞，“警察不相信我，她们觉得我有精神病，说出来的话都是假的，我曾经逃到温州，去派出所找他们，他们表面上迎合我，趁着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把我连夜送回了乐清。”
然后，她的瞳孔又瞪得大大的：“而且...而且！我的父亲，看到了警察，心中怒火滔天，他在那天晚上，把我强奸了。呜呜呜！”她终于止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她示意我们去拥抱她，给她安慰，我的朋友突然起身，接了个电话。
我们一直在给她出谋划策，帮助她走出阴霾。
五分钟后，我的朋友又起身接了一个电话。
我突然感觉到奇怪，但又想不出什么。
最后，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告诉我们，她叫苏雨诗，是她妈妈给她取得名字。
她开心的笑了，随后又跟我们说：“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能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吗？”
我们愉快地答应了，现场的氛围一片祥和。
店外突然想起了激烈的警鸣声。
她脸上又恢复了惶恐的神色：“你！你们！报警了？”她试图逃离，却被冲进店里的警察死死按在了地上。
4
警察怕影响店里的生意，把她带出了路边，我跟着跑了出去。
她大声呵斥着警察，让警察滚开。
警察们步步逼近，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她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身体抽搐。
警察把她架起来，送进了警车里。
我返回店中，质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谁报的警？”
我朋友拿出了手机，站了起来：“我。”
“你疯了吧？没听到她说什么么？警察会把她送回家，然后被他爸强奸的！”
“她是个精神病患者，她说出来的话，你凭什么保证是真的？”
大家突然陷入了沉默，窗外的警笛渐行渐远，天空中时不时传来鞭炮的爆鸣声。
除夕的风，格外的冷。
我没有再和朋友争吵，因为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社会真是冷淡，我们冷淡地迎接她，冷淡地拒绝她，冷淡地听她诉苦，最后还要冷淡地把她送回她害怕的地方。
2018年的新年第一天，我看到了一则新闻：一女子除夕夜深夜爬上商务大楼20层，纵身跃下。
作者：星瑞，一个用笔无差别记录生活的普通人。
#注：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 第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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