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梦里,经常有一片色彩斑斓的厚土,在前方招引着我。及至我迫不及待追了上去,一脚刚踏上去,发现土地在下沉,下沉,而我在下陷,下陷……我拼命挣扎,大声呼救,然后,一脚一个趔趄,梦就醒了。
尤其是春天的时候,梦里还有漫山遍野的绿,红艳艳的杜鹃花,广阔的田野,在风中摇曳的紫云英,黄灿灿的油菜花,还有路边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清凌凌的河水,我在其间徜徉,流连,奔跑……不知不觉,我的双脚腾空了,保持腾跃的姿势,竟然一直没有落地,仿佛武侠小说中的轻功。就这样,轻盈地在梦里“飞翔”,虽然一直没有“高飞”,可是我的身子我的双脚的确没有落地。那时刻,该是我最自由和欢喜的时光。
童年的我,六岁就去了学堂,混迹在大我两三岁的同学之间,天生运动细胞又不发达,所以常常跟她们玩不到一起。我是那个走路都同手同脚常被笑话的不协调的主,常常是她们在操场上跳皮筋、跳房子、玩抓人游戏,而我,就靠在教室门前的石柱上,远远地看着她们。童年的我,是孤独的,孤独的我,渴望能像她们一样充满活力,或许因此,梦里,我渴望超能,渴望飞翔。
童年的孩子有远大的梦想,我也不例外。一年级的时候在黑白插图的课本上读到工人农民解放军科学家,就立志长大后要当个科学家,当中国的牛顿、爱迪生,发明很多东西,为人民服务。或许真是跟同学们年龄差距的原因,坐第一排的我不爱说话不爱发言,一二年级成绩差强人意,年级逐高,心智渐渐成熟,成绩才渐渐好了起来。我小学时数学一直比语文好,尤其喜欢做应用题(就是现在的解决问题)。虽然小学升学考时数学一大道脱式计算(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接触过,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自以为是把题目中所有小括号全部去掉来计算,一大道数学题全部翻了阴沟。)全部失分,与当年的仙降区重点班(当时向整个片区招考一个重点班,作为培优冲刺瑞中的苗子)失之交臂,但是,我当年还是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进了阁巷中学。
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练就了一手娟秀的仿宋体(我也不知道什么仿宋体,只知道横平竖直把每个字写工整。),为此,总是因为书写得到老师的关注。初中的时候,常被各科老师叫去刻印提纲范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窍会编故事了,反正初中的时候,自己的文章也常是被老师选中刻印发给全年级段当范文的,有时,语文也考个段一啥的。感谢老师们的赏识,使我知道自己还是有一点点稍稍出彩的地方。这个时候,我开始有点叛逆,不再用功读书,成绩下滑厉害,几次三番提出去学裁缝,所幸母亲都拒绝我,坚持让我继续学业,并告诉我这是唯一的出路。
那时候看到街上有摆摊卖油印歌谱谋生的,我想,我也写得一手印刷般的字,那么,是否也可以刻印一些啥卖卖?还真的做过几期自己主编采写排版的小报,油印了N份。由于母亲那段时间对我监管突然严厉起来,所以我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都无法付诸实施。我唯有又老老实实继续回到课桌前在题海里奋战,但是,仍偷偷地看着武侠小说。我常常把小说放在书本下面,沉迷在刀光剑影里,神游江湖行侠天下叱咤风云。现如今我不大看小说,但是安分的外表下有一颗行侠仗义之心,也常有热血热心肠的冲动,估计是那时候武侠小说的浸润。
老友有时会笑话我无波无澜的平静下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也的确是的,我一直想出去闯荡世界,虽一直未能付诸实施,但是在刚毕业的那几年老想着到边远地方支教。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去,到茫茫的戈壁去,到与世隔绝的山村去……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结交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或者当记者,无冕之王,将视野和笔触延伸至各行各业;或者做导游,看山看水,走遍祖国名山大川……然而,我终于还是在这个生我养我的乡村一直待了下去,把我的青春,我的汗水,都给了这片土地上。
这片土地养育了我,我也始终没有离弃,有时也可能相看两厌,可最终,我还是在她怀里,她也一直接纳着我。年少的时候,教育不是我的梦,但是,成年至今的小半生,我一直在这条路上求索跋涉;年少的时候,做梦都想着离开这片土地,然而,最终,踏上工作岗位还是在这里左十年右十年,如今奔赴又一个十年!那个当年自闭倾向的连班主任都担心的女生如今虽然还是不擅交往不喜抛头露面,然而三尺讲台尚能游刃有余,大庭广众台上台下也能沉稳自如。
夜里,我还是会做梦,形形色色,大多做完即忘,母亲说体虚了,要进补了。有时,也做写文章的梦,梦里的时候字字珠玉甚是清晰,等至一觉梦醒,却搜肠刮肚再也回忆不起。文字这条路,师范毕业我曾经封笔十余年,然而命运兜兜转转,感谢那些孤寂的岁月得以重拾,就像童年梦中常常会出现的那片色彩斑斓的土地,在前方招引着我,一脚踩进去,便又陷了进去。才疏学浅的我就像童年梦里的飞翔始终飞不高,然而,毕竟,已经离开了地面,如此想着,聊以自慰。
最近,夜里又有梦入境了。梦里,又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还有童年记忆里的老槐树、水井、青草、泥巴……我便又想起童年梦里常常会出现的色彩斑斓的土地,以及那飞翔的梦。三十余载的光阴却已如白驹过隙,案前的我也已鬓角染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