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01一个善于〝洗文〞的怕老男人
红颜〞一词既指代青春年华,如李白〝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有时也指美女的容颜,如欧阳修〝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吴伟业〝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等等。在一对好友的诗作中,白居易笔下〝红颜〞、〝玉颜〞是座上宾,而刘禹锡笔下却用的尽是〝美人〞、〝女郎〞这类让人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词汇。
美人可以风华绝代,亦可以美人迟暮。刘禹锡对〝红颜〞这类词汇几乎闭口不提,恰恰说明他对曾经逝去年华的隐忧,看来〝战胜死亡〞的年轻在刘禹锡命格中并不是坚定不移。我们不能否定他在逆境中体现出来的豪气干云,尽管这种率性今生的豪气干云,也曾无意间致使他人无辜受累。
曾共玉颜桥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白居易《板桥路》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刘禹锡《杨柳枝》
白居易《板桥路》中是〝十五年前旧板桥〞,刘禹锡《杨柳枝》中是〝二十年前旧板桥〞,除了板桥的年份不同外,白居易用的是玉颜,刘禹锡用的美人。白居易诗中有〝城西二十里〞,〝今重过〞,〝十五年前〞等具体时间地点,说明白居易是在追忆一件刻骨铭心的往事,这段往事当然是符离情事。白居易没有〝开通原创〞保护,刘禹锡的诗难免有洗文之嫌。如果刘禹锡怕被追究〝剽窃之责〞,将玉颜换美人,仅仅是个例的话,下面我再继续出示证据。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白居易《长恨歌》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白居易《后宫词》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
――白居易《上阳白发人·愍怨旷也》
白居易诗中屡屡出现〝红颜〞,〝玉颜〞等词汇,诗仙李白诗作中经常出现〝红颜〞、〝美人〞、〝朱颜〞〝玉面〞、〝红粉〞等词汇,〝红颜愁落尽,白发不能除〞,〝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使人听此凋朱颜〞,〝美人如花隔云端〞,〝美人卷珠帘〞,〝玉面耶溪女,青娥红粉妆〞等等。杜甫给我们的印象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的笔下尚有〝愿携王赵两红颜,再骋肌肤如素练〞,刘禹锡诗中罕见〝红颜〞这类词汇,并不是对青春年华没有半点顾忌。说刘禹锡〝怕老〞似乎一点也不为过,他担心岁月摇落白发的风霜,时光铭刻容颜的沧桑。
花萼楼前初种时,美人楼上斗腰枝。――刘禹锡《杨柳枝》
美人首饰王侯印,尽是沙中浪底来。――刘禹锡《浪淘沙》
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定晚霞。――刘禹锡《浪淘沙》
除〝美人〞与〝女郎〞之外,刘禹锡在《和乐天柘枝》中用到了〝玉面〞一词,〝柘枝本出楚王家,玉面添娇舞态奢〞,但注意不是〝玉颜〞,当然此处还有格律方面的要求。玉颜与玉面究竟分别在哪里呢?〝颜面〞即颜值+脸面,如王昌龄诗句〝玉颜不及寒鸦色〞,用〝玉颜指代班婕妤的颜值。刘禹锡用〝玉面〞赞美白居易的营妓柘枝,明显高于仅仅强调颜值的〝玉颜〞,恰恰又一次证明了逝去的青春年华在他的命格中隐隐作痛,一种避而不谈的心理在蠢蠢欲动……
面孔02害死挚友的〝罪魁祸首〞
大和二年(828年),刘禹锡在相隔十四年望穿秋水的等待中,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长安。谪旅生涯的仆仆风尘让刘禹锡丟失了曾经精心构置的尘世生活,命运的秃笔早已将一条与谬误有关的真理无奈地印在了他的抬头纹上。十四年前,他曾在玄都观的百亩桃林之下驻足观望,今时今日,刘禹锡要追寻那份芊芊记忆,把它再度编织到纤纤红尘中的历史沧桑与浅行静思……
那究竟是一片怎样的桃林呢?为什么宋人刘克庄会写下〝梦得(刘禹锡的字)因桃数左迁〞呢?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再游玄都观》
十四年前,京城玄都观的百亩桃林拂去了陌上行人的万千烦恼与疲惫,而今刘禹锡再游玄都观既没欣赏到繁荣似锦,也没探寻到落英缤纷。千树万树的桃花已芳踪难觅,取而代之的是青苔密布,菜花丛生。刘禹锡没有怅然若失,反而欣喜若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这一声精神矍铄的呐喊,涤荡了乱舞的群魔内心骚动的空白……
十四年的人世消磨足以磨平任何一个人的锐气与锋芒,但刘禹锡任凭岁月的冲刷与洗礼,依旧棱角分明,我行我素。俗话说,暗恋者撑到最后都变成了自恋者。暗恋对象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灵魂才是我们自己塑造出来的神祇。刘禹锡的诗豪气质,多少存在精神层面的自恋成份,他始终坚信自己拥有一双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和一对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食指《相信未来》中的句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元和十年自朗州奉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
诏书许逐阳和至,驿路开花处处新。
――柳宗元《诏追赴都二月至灞亭上》
元和十年玄都观的百亩桃林,让当年永贞改新〝二王八司马事件〞残存的几位当事人(包括柳宗元)星星点点的希望,又一次变成了万劫不复的绝望。这首桃花诗让刘禹锡再度去国离京十四年(827年刘禹锡已回到东都洛阳,结束了13年的贬谪生涯,1年后回到京城长安),也间接导致了他的挚友――柳宗元永远与他幽冥异路,客死柳州。
刘禹锡起初的贬所播州(今贵州遵义),在当时是有去无回的穷荒绝域。刘禹锡年迈的老母亲该如何安置?难道要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柳宗元想到自己连累母亲客死永州的人生遗憾。他上书朝廷要与刘禹锡易地以处,自己代刘禹锡去播州,让刘禹锡去自已贬所柳州。柳宗元性格中有优柔寡断的一面,有时候甚至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但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他是真正的勇士,他丝毫没有愧对河东柳氏(裴、柳、薛河东三大土著姓氏)的高门厚第。
他的举动感动了裴度与唐宪宗,裴度以〝孝道〞为名进言重孝的唐宪宗,朝廷最后决定,将刘禹锡的贬所定在了环境稍微好一点的连州(广东)。柳宗元对刘禹锡的安危如此牵肠挂肚,可是刘禹锡在写这首桃花诗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被他牵连的〝二王八司马事件〞中的其他几位当事人呢?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漳汀封连四州分别指韩泰、韩晔、陈谏、刘禹锡,这是初贬柳州时,柳宗元写给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生平遭际的四位挚友的。柳州在广西,漳州、汀州在福建,封州、连州在广东,五州同属岭南,柳宗元感慨如果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音书阻断尚在情理之中,可是我们五人同属岭南地域,却因为通讯设备的蒙昧落后让我们之间鱼沉雁杳……
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柳宗元仕途的炉台,灰烬的余烟叹息着每况愈下的悲哀。河东柳氏的高门厚第是柳宗元毕生的唯一心结,他的母亲出身山东五姓之一的范阳卢氏,当年在湖南永州,柳宗元有位出身卑微的红粉知己,这名女子连妾的名分都没得到,两人只是姘居关系。柳州的黑云翻墨,时常让柳宗元慨叹前路的扑朔迷离,他懊脑自已抓不住时间远去的衣角,悔慨自己仕途的庸庸碌碌与河东柳氏的门第无法相称。当挫折的凉水袭来时,柳宗元便会从热情中分解出失意和烦恼。
元和十四年(819年)冬,柳州的穷山恶水让只有47岁的柳宗元永远长眠地下。当年(元和十年)两人于湖南衡阳分别,两人曾三赠三酬依依不舍,当年柳宗元写下了《重别梦得》〝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歧路忽西东。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刘禹禹回赠《重答柳柳州》〝弱冠同怀长者忧,临歧回想尽悠悠。耦耕若便遗身老,黄发相看万事休〞。刘禹锡结束连州刺史任期,回洛阳守母孝的途中,又是在当年的分别之地――衡阳,刘禹锡没有接到挚友柳宗元如约而至的劝慰信,反而接到了突如其来的遗书和讣告。在他的《祭柳员外文》中〝南望桂水,哭我故人〞,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时间的潇洒将往事风化,刘禹锡纠结与探问的是率性今生的纵情沉醉,昙花一现的刻意潋滟,可是对于柳宗元的早亡,他是不是要负一定的责任呢?
相隔十四年,两首桃花诗创作的背景,让我们明白桃花隐喻随波逐流的小人,种桃道士隐喻把持朝政的新贵势力,而玄都观则隐喻任由新贵势力繁衍生息的朝廷。
面孔03一位无心插柳的段子手
此外,刘禹锡还是一位无心插柳的段子手。他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会成为上世纪90年代一部热播电视剧的名字。〝流水前波让后波〞会被今人改成〝长江后浪催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赠李司空妓》〝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为后世留下了〝司空见惯〞这个成语。〝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为后世留下了〝平地波澜〞这个典故。我们熟知的〝日晒三竿〞一词,出自他的〝日出三竿烟雾销〞……
面孔04对已逝政敌拍手称快的〝伪诗豪〞
刘禹锡笔下所谓的魑魅魍魉真的乱舞的群魔吗?他们具体指代何人,他们真的是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吗?在和他人的恩怨纠葛中,他真的能做到去留无意、波澜不惊吗?他真的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吗?其实他所谓的〝豪气干云〞,只是自我打脸的自我解嘲。在中唐的〝假面舞会〞上,〝伪诗豪〞刘禹锡展示了惺惺作态的〝拙劣演技〞……
元和十年(815年)六月三日,大唐靖安坊东门是状元宰相武元衡(其实建中四年的状元是薛展,这一年武元衡诗文这一考试项目位列进士榜首,但总排名并不是第一,被以讹传讹为〝状元宰相〞)的人生最后一个驿站,走出此门,便让他斜倚了来生的门框。他的功过是非,一对好基友的评判竟然有云泥之别。〝同年同病同心事,除却苏州更是谁〞,苏州指曾担任过苏州刺史的刘禹锡,白居易与刘禹锡生于同年,所以白居易称两人〝同年同病同心事〞。武元衡是刘禹锡眼中的奸相,也是白居易眼中的护国良相,那么今天我们就来抽丝剥茧,看看这位状元宰相到底是忠是奸?
雪总是白的,乌鸦总是黑的。这话是没错,可是国家意志与文人的核心价值观都在整个中唐时代象征的序列中下沉,黑白界限与善恶边缘早已消逝得荡然无存。在太空时代,最重要的空间存在于耳朵与耳朵之间……
刘禹锡与武元衡交恶的导火索就是永贞革新的领导人王叔文。王叔文曾派人游说武元衡加入朋党,被他婉言拒绝。王叔文恼羞成怒,认为自己已经向武元衡抛出了一枚橄榄枝,可武元衡放弃了当〝和平鸽〞的机会。
贞元二十一年(805年),唐德宗李适驾崩。安葬德宗时,武元衡担任山陵仪仗使,监察御史刘禹锡请求充当仪仗判官,武元衡将刘禹锡视为王叔文一党,他认为王叔文又要结党营私,所以断然拒绝。此时,仇恨的种子在王叔文等人的心中已深深种下,武元衡竟全然不知。
同年,唐顺宗即位,改元永贞元年,唐顺宗重用王叔文等东宫旧臣,进行了一次大刀阔斧式的〝永贞革新〞。对顺宗的信任肆意挥霍,对武无衡恶意诽谤,将其罢职,改任太子右庶子。
还是在这一年(805年),藩镇割据势力与宦官集团共同逼迫唐顺宗退位,拥立广陵郡王李纯(即唐宪宗)继位。轰轰烈烈的永贞革新还设有经历生长与消亡的过程,就昙花一现般(146天)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宪宗即位,除了永贞革新领导人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陈谏、凌准、韦执宜、程异、韩泰、韩晔等八人被贬为八个地方的远州司马,这就是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王叔文贬渝州司户,次年(元和元年)赐死于贬所,王伾贬开州司马,不久病死。刘禹锡被贬连州剌史,柳宗元被邵州刺史,韩泰被贬抚州刺史,韩晔被贬池州刺史。同年十一月七日,韦执宜贬崖州司马,朝廷复议刘禹锡、柳宗元贬得太轻,刘禹锡复贬朗州司马,柳宗元复贬永州司马,韩泰复贬虔州司马,韩晔复贬饶州司马,程异贬郴州司马,凌准贬连州司马,陈谏贬台州司马。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刘禹锡奉召入京,武元衡此时已官居宰相,还是宪宗跟前的大红人。〝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刘禹锡将武元衡等人比作乱舞的群魔。
刘禹锡的老上级王叔文因党营私引起民怨沸腾,当年还对武元衡赶尽杀绝。王叔文根本没有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气度,〝八司马〞之一的韦执谊,因王叔文的提拔得以在永贞元年拜相,因政务问题时常与王叔文意见相左,王叔文因此怀恨在心。
王叔文遭母丧离职守孝期间,韦执谊对王叔文的诸多无理要求置若罔闻。他于是成了王叔文复出时第一个要诛杀的目标。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王叔文自己的没日就如约而至了。韦执谊因曾受过王叔文的提拔,也被视为王叔文一党,被贬为崖州司马,最终死于贬所。
当年刘禹锡贬朗州,被认为是王叔文一党,要怨只能怨他没有跟对上级。王叔文的人品让人不敢恭维,难道与王叔文曾经有政治分歧的人全是志得意满的小人?
刘禹锡此时还在牢骚满腹,这明显是对永贞革新难以释怀。唐宪宗在元和元年大赦天下时,曾三令五申〝八司马〞不在大赦之列,并赐死了王叔文,足见唐宪宗对王叔文及其党羽的深恶痛绝态度。
刘禹锡这首桃花诗,影射的范围太广,惹得唐宪宗龙颜大怒。武元衡也并非圣人,如今有宪宗做自己最坚实的后盾,自然是顺手推动了一下在江湖风波中已经失坠的舟楫,于是刘禹锡再次遭贬连州。武元衡,便成了刘禹锡眼中不折不扣的奸相。这位〝奸相〞在刘禹锡出贬大约三个月后,便魂归冥界了。
〝人生总有喜与悲,何必介意错与对。人生总有笑与泪,何必介意得失罪〞,这似乎应该才是刘禹锡人生的人生信条。刘禹锡与武元衡之间的恩怨纠葛,让我们领略了一位道貌岸然的〝伪诗豪〞。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禹锡又将武元衡比作了〝种桃道士〞,意思是群魔乱舞的小人们,你们派系最大的头目之一,状元宰相武元衡都已魂归冥界了,精神矍铄的老刘又回到长安了,你们能奈我何?
从805年到828年的去国离京生涯(元和十年曾回到长安,因为那首桃花诗,屁股还捂热,又被贬出京城),轻叹世间诸多变迁,当年事件的诸多当事人(包括武元衡在内)均已长眠地下,如今他再次回到长安,又写一首桃花诗,一方面标榜自己是率性今生的纵情沉醉,另一方面他对自己长达二十三年的贬谪生涯依旧无法释怀。
抛开这些恩怨是非,武元衡的确是一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治世能臣与铁血宰相。
唐宪宗对武元衡信任有加,曾派他接替高崇文坐镇剑南西川,在此期间使当地物阜民丰,百姓纷纷归服。武元衡以他敏锐的政治眼光,认为李锜必将谋反,劝宪宗先发制人,以绝后患。
元和十年,淮西节度使吴元济谋反,宪宗决定委派武元衡统领军队对淮西蔡州进行清剿。引起与淮西勾结的王承宗与李师道等藩镇割据势力的恐慌,决定暗杀武元衡等主战派大战,以解蔡州之困。
元和十年,武元衡被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派刺客当街刺死。白居易认为地方割据势力太过丧心病狂,武元衡为朝廷而死,死得其所。此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各派系成员都在观望朝廷的态度,白居易为他眼中的〝护国良相〞,上书要严惩刺杀武元衡的凶手。白居易的举动,触碰了地方割踞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他被弹劾〝言行纯属僭越〞,而被贬为江州司马。
宝历二年(826年)冬,刘禹锡奉召,罢和州刺史返回东都洛阳任职,同时白居易从苏州返回洛阳,二人在扬州初逢,在宴席上白居易写诗赠刘禹锡,诗中有〝二十三年折太多〞的诗句,刘禹锡写了《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作为回赠,也就是说两人在此之前并无交集,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刘禹锡与白居易的眼中,武元衡有〝奸相〞与〝良相〞之别了。
补充一个小插曲,我们经常说有一种友情叫――白居易与元稹,元稹于公元831年去世,。元稹死后,白居易的友情进入了空窗期,与刘禹锡的唱和之作逐渐增多。最搞笑的是,白居易在《哭刘尚书梦得(刘禹锡的字)》一诗中,写下了〝四海齐名刘与白〞和〝杯酒英雄君与操〞,最后白居易写到〝应共微之地下游〞,想象刘禹锡(卒于842年)与元稹应该可以在幽冥世界同游。
在刘禹锡的回诗中,也有〝二十三年弃置身〞的诗句,所谓〝二十三年〞,是指从805年到827年,此诗作于826年底,他预计到827年才能回到东都洛阳,彻底结束贬谪生涯。
他深知白居易与武元衡交情非浅,白居易因武元衡之死曾遭贬江州司马,所以在回诗中写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表明自己对当年的事他已经释怀。可是他在828年,刚回到长安,便迫不及待的旧事重提,〝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真是自我打脸。刘禹锡在与武元衡的角逐中,让我们看到一位活在别人眼光中与自己世界里的〝伪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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