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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单人生

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人生有一种艰难
是舍弃无比熟悉的生活，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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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布里特-玛丽片刻不停地敲打着，直到她的手臂颤抖，眼睛模糊得再也看不清碗碟架的轮廓。最后，她气喘吁吁地从包里拽出一条毛巾，关掉厨房的顶灯，在黑暗中坐到一条木凳上，拿毛巾捂住脸，抽泣起来。

7

布里特-玛丽一夜没睡，她已经习惯了，为别人而活的人迟早都会习惯。

后来，“几年”变成了“更多年”，“更多年”变成了“一辈子”，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并非布里特-玛丽选择不去期待什么，只是某天早晨醒来，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期待都过了保质期。

8

她想给老鼠讲讲自己的人生危机，想和它讨论人在孤独的时候为什么难以认清自我，尤其在你总是为别人而活的情况下。

11

她的头号敌人是寂静，因为你无法在寂静之中判断别人是否知道你的存在，而冬天恰恰是个安静的季节，冷得人不想说话，全世界都在装聋作哑。

14

所有婚姻都有不好的一面，因为所有人都有弱点。

当然，灰尘是在看不见的时候积累起来的，而你得学会抑制灰尘积累的过程，防止客人注意到，不要等着哪一天，有人未经你的许可移开某件大家具，露出下面的污垢和划痕，镶木地板上留下永久性损伤之日，就是你追悔莫及之时。

15

当身体的其余部分对时间失去了感觉，人类的大脑会发挥出清晰重现记忆中的场景的可怕能力。

卡车紧贴着她，轰隆隆地一掠而过，深一脚浅一脚冒雨前行的布里特-玛丽甚至觉得它好像从自己心上碾了过去。

19

她坐在阳台上，看着晨曦磨磨蹭蹭地来到博格。

斯文在披萨店的另一张桌子上吃晚饭，后来他们坐到一起喝了咖啡，并没有交谈，只是为了习惯对方的存在。当你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对你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无需实质接触，你们就能彼此感知），而你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一只鼠的孤独意味着两只鼠在一起的机会被浪费了，对人类来说也是这样。

21

银行在一楼到处乱转，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一会儿又这边，把保留她记忆的所有照片砸个粉碎，然而手法并不暴力，也不像在泄愤，更像是一个悲伤的人试图用简单有序的方式消灭那些引起她悲伤的回忆。

23

她明知道是他她失望了，然而无法不考虑是自己对不起他的错觉。要是在你爱的人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所谓的爱还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一年变成了几年，几年变成了一辈子。直到某天早上她醒来，才发觉光阴虚掷，来日无多，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31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的所有疑惑几乎可以全部浓缩成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生活？

人生的乐趣本来就少得可怜。无论是谁都很少有机会留在原地，拒绝在时间的长河中随波逐流，在快乐的漩涡中永远沉溺下去；也无法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充满激情。

32

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她的胸口一直在疼，因为渴望遭到了压抑。

33

因为如果我们连自己爱的人都不原谅，人生不能剩下什么？如果我们做不到爱他们——即使他们并不值得我们爱——爱何以称其为爱？

34

悲痛是突如其来的，并没有经过所谓的“五个阶段”——否定、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接受，而是五种感觉一齐上阵，同时折磨着你，凝聚成一股从内心深处燃烧起来的足以吞噬万物的火焰。

死亡是无力的终极形态，无力则是终极的绝望。

36

你可以找到各种理由离开或者留在这里。有些人就喜欢不停地收集这两类借口，乐此不疲地在“走还是留”的想法之间荡秋千。

可当他耸肩膀的时候，却像个年轻的男孩一样轻快，仿佛刚刚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我一辈子的生活全是依靠努力换来的，一辈子的生活！我还能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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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然而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并非悲伤和沮丧，而是轻蔑与叛逆。

38

如果一个人闭上眼睛，保持足够长的时间，就能想起她为了自己做出选择的所有时刻，抑或是意识到她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做出过任何选择。

清晨终于来到了博格，太阳在地平线上克制地等候，仿佛在向她表达敬意，给布里特-玛丽足够的时间做出最后的选择——也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