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婚礼时,月季开得正好,娇艳美丽的花朵被朋友的镜头记录了下来。刚刚出门回来,发现院子里的月季花又发芽了。
爸说这一株月季是去年在拆掉的房子旁边挖回来的,说明天去大桥下看看,那边搬走的人家院子里或许还有。我想起了我爱种树种花的爸爸。
从小时候开始,爸爸在房前屋后种了很多花草树木,有苹果树、石榴树、银杏树这一类果树,也有用处很小仅供观赏的花、树,牡丹、枣皮、木槿、紫荆……都被爸爸侍弄得很好。
现在是三月,家里的枣皮大概都开花了,牡丹应该也长出叶子了吧。
小时候很喜欢去池塘旁边得那块小地。地不大,但里面种过苎麻、棉花、荞麦、韭菜等很多东西,最初隔几年换一种,但一直不变的是地角的那一株牡丹。低低矮矮的一株,在春天像今天这样暖和的日子里,新叶就慢慢从枯枝上长出来了,再过十多二十天等叶子都舒展开了,花苞也就冒出来了。花不多,长得好的时候前前后后能开上七八朵,但每一朵都开得那么自信。牡丹喜阴,爸爸特意选的这里,阳光照不到。我常常一个人蹲在地上面的田埂上看牡丹,看蝴蝶和蜜蜂在金黄的花蕊上面舞蹈,看阳光在不远处划出一道弧线,偶尔凉爽的清风吹过,她清新而馥郁的芬芳让人感到一种静谧的愉悦。有时候爸爸妈妈会主动摘一朵拿回家插在瓶子里,这时妈妈总是很高兴。
房子后,牡丹花能望到的那一面,种着一排树,有苹果、枳壳、桂花、银杏、枣皮……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颗枣皮树,它被种在牛圈的背后,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爸爸移栽回来的。我常常觉得它孤零零的,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它总是光秃秃的树干,连开花的时候都是光秃秃的。一个花萼上承托着好几朵淡黄色的花,花朵纤细脆弱,在春寒还未褪去的时候,从粗糙的树干上生出来,让人心生爱怜。那时候问爸爸这是什么花,他说这叫“枣皮”,我大概听错了又叫它“早苹果树”,还以为她有两个名字,一直疑惑它为什么不结苹果。我今天上百度查才知道枣皮还有一个名字叫山茱萸。这排树地两头不远处,还有苹果树、石榴树和樱桃树。苹果树结的是青苹果,酸酸甜甜的,有些年份会由于没有修枝不结,有些果子会被鸟儿、虫吃。枳壳是一种药材,成熟的枳壳果实像橙子一样,不过是绿色的,记得很多次和爷爷一起把枳壳从树上打下来,切开晒在院子里,有人来收的时候能卖个好价钱。五月石榴花开,红得鲜艳,叶子绿油油的,在阳光下反光,石榴不大,但几乎每年都有,不过对于我们家人来说,似乎花比果实价值大。樱桃成熟的时候,爸爸站在板凳上摘,妈妈拿着水瓢在下面接着,回家用白糖拌着吃,特别凉爽。
在祖祖坟边的小路旁,爸爸种了木槿花。印象中木槿树下总有落花,很多次背着背篓上山,走过它旁边狭窄的小路时常常碰到它,它也总要落几朵,有时掉在草丛里,有时掉在背篓里。很多年后,读到《诗经》中“颜如舜华”的句子,才知道“舜华”指的就是木槿花,也写作“蕣花”,因为她朝开夕落、花期很短而得“蕣”之名。她的形状像小喇叭,不过在喇叭口分了瓣儿,粉红色的花,白色的蕊,朴素清丽。她的生命短暂,但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一生,至美。
屋前磨子田田埂上,爸爸种下了许多紫荆花。那大约是七八年前,相比其他树和花种得晚,种下时黄黄的枝条细细的,去年回老家时,也长得成荫了,浅紫色的、粉红色的花朵一簇簇,开得很茂盛。因为紫荆种得很晚,我在外上学回家少,所以关于它的记忆也很少,只记得前几年我们在家栽洋芋时在树下坐过,拍过几张她在夕阳下的照片。
小时候觉得在家的时间长得永远用不完,现在看来似乎只有爷爷能这么说。爷爷一直呆在老家,他就像我童年记忆的守护者一样,每次回到家,尽管会很忙很累,但是那么安心。还有那么多和爸爸、妈妈、妹妹、弟弟度过的时光。而现在,家乡的一切离我那么遥远,二十五年的时间就这样度过了,谁能说不是生如蕣花呢?生命往前的每一步,背后都在失去,既失去身外,也失去自身。因为过去了就消失了。
而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值得感激的是,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细数此身所有,它们存在,就是养料。
我跟爸说我小时候爸爸在家种了牡丹花、木槿花……爸问我:“北方能种牡丹吗?咱们也种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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