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处之间找我

今年冬天，贵阳的第一场雪应该是凌晨落的，那时我正躺在床上睡觉。知道雪下了，是在被隔壁房客起床做饭的声音吵醒，并且听到他的一句惊讶，我操，下雪了之后。当时我从眯缝中看见花布窗帘透着苍白的光。天已然亮了。我没有多余的感想，只是转个身，继续睡觉。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雪渐渐失去了惊喜。似乎是突然之间，遗失了从小就有的那份冲动。或许这是变化吧，如同动物的进化，从四只脚走路，分出两只手来，毛发渐渐褪去，尾巴从此消失。我承认自己的善变。一件很喜欢的衣服，买回来一个星期就会心生厌恶。曾经以为黄色会是自己最为钟爱的颜色，但慢慢的发现那份热情也在消减。对于人也是如此，上一秒还看不顺眼，下一秒可能就会感觉值得交流，上一秒还在热络交谈，下一秒则变得冷淡乏味。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大概是一个矛盾体。

那天接近中午才起床，习惯性的拉开窗帘，一下就看见了对面褐色屋顶和楼下街道积下的厚厚的一层雪。还是不由得感叹，真的下雪了。这是我在这个异乡城市看到的第二场雪。今年的雪比去年来的晚了些，我也比去年更为孤独了些。

因为实习工作，这个冬天我留在了贵阳。租来的房子在17楼，虽然不在顶楼，但是从窗子俯身往下看，心依旧微微一紧。这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复合板的柜子和一张小巧的桌子，唯一让自己满意的就是这面不知道朝向的窗子。通过它，我听得见车水马龙的轰鸣，人来人往的嘈杂。我不觉得喧嚣，正因为这般的人间烟火，才不至于让我的生活显得那么冷清。

作为射手座的我，骨子里向往自由，无拘束的生活。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一个人在一座喜欢的城市，过着不愁温饱的生活，可以去远方旅行，拥有周末，可以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宅在家里看一本喜欢的书，写一些生活琐碎的文字，有无陪伴都无关紧要。但是这样的生活渐渐来临的时候，我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是开始实习后的一个星期，我渐渐习惯了这蜗居一般的出租房，也习惯了从出租房到公司的距离，朝九晚五，循环反复。身处这座城市的郊外，冬日的风总是异常凛冽，有一种与世界为敌的冲劲。

那天第一次加班，将近晚上八点才离开公司。夜似乎已经深了。我独自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行走，紧紧裹着黑色的毛呢大衣，稍稍抵挡掉风的一些怨念。我看见小区一幢幢的高楼，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莫名凄凉，突然想起了去年很喜欢的一首短诗：“大风吹着我和山岗，我面前有一万座村庄，我身后有一万座村庄，千灯万盏，我只有一轮月亮。”将它默念而起的时候，顿觉这犀利的风又大了些，无论将大衣裹得如何紧实都没有作用了。

前几天在微博上看见一个话题——你是在哪一瞬间觉得自己老了。有人说以前基本不化妆，现在总想着化妆；有人说被人问路，第一次听到叔叔的称呼；还有人说以前看科比打球还是8号，现在科比都快退伍了，看一群弟弟在打球……

看到这个话题，我是有所触动的。我有很多个瞬间，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过年回家，看见往日朝夕相处的朋友一个一个的嫁人；家中的小孩开始拉着我的衣角，问我要压岁钱；得知自己快要当舅舅的消息；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突觉自己像是一条在时间里穿行的河流，我能感受到生命流动的痕迹，听见两岸泥沙崩塌的声音。时间是匆匆流过了，我一转眼就到了独立生活的年龄。

这个年龄的我，是迷茫的吧，什么都想做，又什么都做不了，不相信鸡汤，又缺少勇气，渴望安身立命，却又不想画地为牢。会经常问自己是谁，想要什么，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是否也会变成一个委曲求全，向生活低头的人。

我知道自己在走一条越来越窄的路。

人生中第一个元宵节在异乡度过，夜幕刚刚降临，那鞭炮齐鸣的声响就势如破竹般向我袭来。我吃着超市里买的速冻汤圆，看着仿佛与我无关的欢庆场面，只是觉得，窗外升腾的烟火越是绚烂，心中那一份孤独就越是清晰。有些事是不能细想的，不然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我知道以后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在外度过的节日，这样的情绪也会逐渐变淡，成为一种习惯，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某个异乡也会变成自己的家。但是在这个将来未来的时刻，很多个日子是凭借着心中的信念与向往活过来的。

几个月前，在一个公众号里听见了一首歌，梁翘柏的《在到处之间找我》，曲子和歌词都非常美，很喜欢，极度贴近自己的心境，是第一首一个字一个字跟着学过的粤语歌。每次在公司到出租屋的往返之间的冷风中，亦或是凌晨无法入睡时都会听这首歌，它就像是一朵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我得到平静与安抚。

我们都在寻找吧，寻找一种生活，寻找一个人，寻找一个梦……

我想人最重要的就是心吧，心中有一方故土，那么这世界都是家，心中有那一个人，那么这世界都是思念和影子，心中拥有一个梦，那么这世界都会充斥着希望与光……

我，正在努力的寻找着……

假使参拜远方的祭坛

信我会在圣像的脚下

假使观看远山的晚霞

云是我

数数几个建筑的街吧

信我会在永恒的街下

数数几对褪色的波鞋

泥是我

我信你爱着我

天边海角也肯找我吧

找我吧

我信你碰着我

就在日和夜之间

怀疑途上那人是我

可惜匆匆经已走过

怀疑途上

那儿是我

可惜通通错过

或者 我在这边 在那边

请找 我

 ------梁翘柏《在到处之间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