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去争论吗?可是这是校部的规定。如果争吵,又怕给校长带来麻烦,况且,校部就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那样做,自己与地痞有什么区别?她默不作声的钱装进兜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英子你的字是谁教给你的?写都不错。李老师说。
英子回头谦虚的笑笑,那有?不要夸我了,写的不好,但是不知道哪里的错,却不知道怎么做?
没考上学的,只有学写字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了。她回头看,是朱老师的原来搭档,新毕业的英语老师。
李老师转身问,你什么学校毕业?
我是职业中专,她高傲的回答。
王老师说,不简单,中专生,高才生!
你呢?宋老师,他又问对面的一个有二十七八岁的女老师,
唉,我也没上啥学,咱县师范,那时候小,也没学什么知识,只是那两年学校要求的分数也不高,家里也支持上学。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了。
英子也陷入了沉思,家里父母不识字,自己没有目标,只认为上完初中就完成任务了。目标?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她头脑里忽然闪显这两个字,明亮起来。
放学后,她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坐在挨凳子上,抱起了孩子。英子瞧着他可爱的脸蛋,看着他吮吸着奶瓶里的奶水,这时候那个目标,又隐藏在幸福的时光里。
吃饭喽,婆婆边喊着,边把矮桌子搬到她面前。
英子,你上次不是说,你教的数学成绩考了前五名,还有奖钱,学校发给你了吗?饭桌上婆婆问。
嗯,七十五元。英子一手拿着馒头,一手用筷子夹着菜回答,她没有隐瞒婆婆。
你不是说一百五十吗?怎么回事,少了一半?婆婆有些莫名其妙,又带着点责怪的口吻。
与搭班的平分了,这是学校的意见,我也没办法,英子不愿提这事情,但还得与婆婆说明,免得她又误会。
你傻啊!自己的辛苦钱,为啥要平分?婆婆的声音提高了点。
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是代课教师,咱们没门路,没窗户的,能有工作就行了,不想惹事。
这是在咱们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呢!唉,你也是少嘴没话的实心眼人,婆婆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男人指着她说,你晕呀,七十五元呀!白白的送给人了,我在盖房班累死累活的,才挣七是五元,人家说什么你就当做什么,我怎么娶了你这个傻子?
校长都说过了,要平均分的,我也不是班主任,分数,名次都不知道的呀!你当我不想要那钱吗?那是我的血汗钱,我还委屈呢,英子委屈的直想哭。
那你不会找校长讲理吗?向他哭闹,咱娘不是教过你吗?你怎么这么笨!
男人又一次的骂了一句。
为什么非要女人去哭闹,我不是那样的女人!英子听了这句话心里就发堵,抱着孩子,饭也没吃,进屋睡觉了。
你必须得去,那是咱的钱,必须要过来,男人不知哪里来的横劲。
英子依旧躺着没动,也不想说话。
气死我了,要你这样的女人丢人!男人拿着半瓶农药苦恼着说。
英子听着他这句话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吓得她慌忙从床上起来,夺过去他手中的药瓶,放到另一个屋里,然后又闷闷的躺下了,她欲哭无泪。
你这扶不起来的娘们,男人又拿来药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把药瓶摔到地上。
英子看到男人摔碎的农药瓶,吓的面黄土色,她惊恐的喊着,娘,娘,他喝农药了。
两天后,英子走到学校门口,她深深出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门外,脚刚要迈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嚼舌根,原来英在家是一个泼妇,逼的男人喝农药。
她凄然的笑笑,进到里面,说话声也戛然而止了。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英子,你来了正好,我们学校的橱窗要粘贴优秀老师的照片。所以老师们拍照时候,要与搭挡商量好,不要让教室里空堂,校长坐在沙发椅上说。
英子素来不喜欢拍照,况且家里又发生这件事,她更是对校长的话不积极。
我不需要了吧,一代课老师,英子回答。
咱学校老师都要拍照,校长说。
该你照了,去吧,张老师来到班里说。
不去了,上课呢,我也不习惯抛头露面。她淡淡的回答。
去吧,去吧,咱们学校要求老师都必须照像。
在张老师的再三催促下,她才慢腾腾的来到院里,但已是空无一人了。
怎么又回来了?张老师惊讶的问。
他们都走了。
那你去找他们,也许在办公室里,就说,我还没照呢,张老师教她。
不差我一个人,我知道的,英子根本没有想拍照的意思。张老师看她拒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放学铃声响了,英子也从教室里出来,来到办公室里。
怎么没有你的照片?他看到英子后,低头把手里的照片翻寻着。
我出去的晚了,他们没有在,我以为不用拍照了。
你是不愿照吧,校长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
我不上镜头,所以也不喜欢。我能稳稳当当能拿到工资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图什么了,英子对什么也没有欲望了。
校长看看她麻木的表情,叹了口气。
这套卷子难度系数太大了,得用次方做,小学生根本不会的。怎么办?朱老师拿着卷子来到校长面前。
校长往烟灰缸里捻灭了烟蒂,你们几个在研究研究?
我们都研究几次了,用算数方法还没算出来呢。
朱老师也颓废的坐在沙发上,说,研究研究吧,不知道在哪里绊着?
我走了,英子说。
校长顿时眼前一亮,便脱口而出,英子,你看看这道题,很有意思。
算了吧,我不会的,英子从他们的谈话知道,这题的难度系数大。
还没让你做呢,只让你看看。校长又说。
她凑过去看看,说,真的不会,太难。
用次方能做出来,可是咱们的学生才是六年级,必须用算数方法,校长说。
不会,她又重复了一句,很是僵硬。因为她知道,六年级老师都是师范类毕业的,自己是什么呢,自己清楚。
你能不能做出来呢,先把这张卷子拿走看看吧,校长把卷子递给她。
英子只得卷起筒形,拿着卷子出来, 这时候正碰到张老师。
张老师,你看这道题,我也不会做,你能做出来吗?她把卷子递给张老师。
来,我看看,她很是热情。只有她两个人,张老师拿起笔就在一个本子上边写,边说,用方程。
不行,用方程太复杂,学生暂时没那个信号,我看出了两个步骤,不知道怎么向下走了,英子用右手挠挠头。
小考绝对没有这道题的,真是的,这试卷上的题故意找拌,显摆他们水平?张老师说。
张老师用次方做出来了,她很是高兴,说,就这样吧,必须是次方。
英子说, 校长想用算术方法解出来。
晚上十点,英子还是在分析着关键字。头脑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的头感觉涨涨的。休息一下吧,但根本就睡不着觉,那道题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晃着,越来越清晰。
第二天, 她兜里装着写的算式,来到 校长办公室门前,举起手,想敲门,又把手放下,,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时间太短,还是暂停两天吧。
算出来了吗?校长正好出来。
没有,我才不会算出来这么快的。她说慌话的时候,总是感到心有点虚。
这时候,英语老师轻快的来到他们身旁,兴奋的说,发工资了,星期天我要出去旅游喽!
英子看着她的背影,好惬意的生活呀。自己的人生里就没有“旅游”这个奢侈词语。
张老师从宿舍出来,来到她身边, 咱们代课老师夹在他们中间,总是感到有点自卑,卖力的教学,挣得钱只是人家的三分之一。心里很是不平衡,我想去私立学校。
你是高中毕业生,你去吧。我什么也没有。英子心理没有这个概念。
张老师说,如果讲得好,稍微有那么一点关系,文凭低点也是可以的。
我自打上班来,都是自已琢磨的,我不知道该怎样讲课,英子说。
我们的出路就是私立学校,所以,我准备着呢。
未雨绸缪?你有自己的人生方向了,英子惊奇的问。
我们女人能干什么?地里的活做不好,去外面打工不舍得孩子,只有这样教学,挣个零花钱,还能教育自己的孩子。我们没上大学,现在把希望寄托再孩子身上吧,让孩子圆了我们的梦吧,张老师感慨的说。
我没学历,没关系,不会讲好课,走编制这条路是不可能的,只有在这捱几年,孩子大了,我就去工厂打工。英子有些黯然。
她内心有点舍不得了,也许是对教学有了感情,其他的行业都是陌生的,她感觉自己无路可走了,自己的未来再哪里?她是茫然的。
不能在拖了,都三天了,英子敲响了校长的办公室门。
校长,我算出来了,不知道对不对。你看看,她把一张纸放到桌子上。
你讲讲吧,校长说。
这时候,朱老师也来了。
英子已经做出来了,你也听听。校长喊着他。
这太难了吧,学生能听的懂吗?我都懵了,朱老师喊。算了,我们可以讲讲,让一些程度好的孩子了解一下就可以了,小考是不会有这超难度题的。
是的,是难度太大了。英子也说。
是你做出来的吗?校长又问。
是呀,英子不理解他的话。
你二弟在家里吗?他又问。
没有,他在省城上学,放假的时候才回来的。这时候,英子明白校长的意思,自己,初中生怎么会解出来这道题!但也不愿解释,自己做出来的,心安理得,又不是盗窃而来的。可总有一种冤枉的感觉。
王老师这时也过来了,也说,我们的工资领取周期能不能缩短呢?
我只给你们领取,然后交给你们,其他的我真的做不了主。校长无奈的说。
你这个校长是摆设,不为民做主,王老师笑着将着校长。
英子说,我们都是养家糊口的人,能不能想想办法?
校长不说话了,只是吸着烟。
她们看校长沉默了,说, 走,咱们去校部找大领导,看看怎么解决我们的实情,王老师说着,用手拍了一下英子的肩膀。
别去了,去了也是白去。校长说,这是上面的统一规定,我也说过几次。
但也要考虑民情吧,我们要诉苦。
我们是什么呀,人微言轻的。英子有点胆怯。
人多力量大,我们去问问,不缩短时间也没事,我们就问问应该可以吧。
这时候,几个代课老师也都凑齐了,
王老师就简单的说了一遍。
对,咱们去问问,也不是闹事的。其他老师也附和着说。
校部就与学校一条路之隔,她们小声理论着,准备着话题,好像能说服校长一样。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前,老师的嘴巴又都好似沾了胶水,而且脚步也移不动了。她们互相用眼睛暗示着,你先进去,你先进去。
校长倒是看到了她们,说,进来吧,没事的,有什么事说吧。
我们的工资周期能不能缩短一下?张老师一字一眼的说。
县里规定,好好工作吧,会有前途的,说不定哪天会转正了。
英子听到这话,就生无名之火,我们根本没有前途了,还哄骗我们呀?但她的话音还是柔柔的。
你怎么说这话,这不是鼓励你们吗?如果是优秀老师,我推荐你们去县城私立学校。年级轻轻的这么消极。校长看了她一眼。
其他老师吓的也说话了,有一个老师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她。
她莫名其妙的看看,我的都是实话,报纸上,说还在报道一代课老师辞职,去工厂上班了,这暗示着,不要再有企图入编制的事了。说要后,就自个离开了。
英子刚走几步,正好到教学楼侧面。一in人喊, 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叫什么?
她回头看看,从另一个办公室里出来的工作人员正在询问着她的名字。
这说句话,工作人员都是保镖似的,领导就是不与其他人一样。我又没说过分的话,随便了。同伴们在那门前呆着,有撤身的,就犹豫了一下,想,不必费口舌了。
我闹大了吗?会被辞退吗?不至于吧,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我也没着急呀。她边走边想。
校长,我捅了娄子了,与总校长犟嘴了,她来到校长办公室里探探风。
校长笑着说,没事的,判若两人呀!这时,一个校部的副校长的夫人走进来,说,你怎么是这么逞强的人呢?在你认为再自己的地盘上吗?
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实话实说。英子最不喜欢惹是生非了。
啊,那不是事。没事的,校长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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