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蒲公英一样的女人

像蒲公英一样的女人

她叫焕焕，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大名是什么，村里人都这样叫她，听人说她的娘家在渭南下吉，因为智障，什么也不会干被前边嫁的人家送回娘家，父母年迈无法照顾又把他远嫁给我村的一个哥，刚见她时，衣衫不整，头发蓬蓬的披散着，干枯着，可以用枯蒿形容，脸色蜡黄，颧骨突出，满口龅牙，鞋子趿拉着，看着就是一个呆傻的人。

这个哥也是命苦，人老实，能吃苦，家穷娶不上媳妇，在我的印象中他曾经娶过一个媳妇，瘦瘦的，爱说话，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得了精神病，那时候我还小，个中原由不大懂，到现在还记得她坐在村巷里说着疯话的样子，说她是那个达官献贵的亲戚，那个有权有势的人是她的孩子，总是用强大的语言装饰着她弱小的灵魂，到后来她也死了，给这个哥留下一个幼小的孩子。

焕焕刚来我村时，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会做，黑黑的脚趿拉着东歪西倒的鞋，从这个巷子转到那个巷子，从村前转到村后，还爱去人多的地方，看别人做活计，听别人闲聊，有时傻傻地笑，有时嗯嗯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的懂，那个哥不嫌弃她，饭做好了会把她叫回去吃饭，吃完饭她又出来在村子里溜达，村里的人看着她可怜，都很同情她，常常接济她，据说她家里别人送的衣服是挑着穿，好多不穿的都用来烧炕了，也许是夸张吧。

记得我有孩子时熬满月，她常常到我家来，喜欢逗逗我的孩子，她的目光不再呆滞，看着柔和了许多，我给妈说，她看着不傻了，变聪明了，妈说自从她生了孩子后变灵光了，原来是她有孩子了，我回家总是来去匆匆，也不关注她，不知道她有了孩子，听妈说是个女儿，被孩子的姑姑带去抚养了，也许是母爱无法释放，也许是想念她的孩子，那阵子她爱到我家来，我曾让她坐在床边护着孩子，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样子很像一个合格的母亲，也许施展母爱是每一个母亲的本能，即使再不堪的母亲也有柔和的一面。

大概是我不曾嫌弃过她，看到我回来她会到我家门前来转转，逗逗孩子，说得最多的是让孩子快去吃饭。有时我会问她吃饭了吗，她说吃了，吃的面，我问是她做的吗，她说她会擀面，不会切面，那哥切的，煮的，有时她会说等她的侠（她女儿）回来搭火，她还没有学会做一顿完整的饭，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慢慢有了思想，在进步，在融入生活，前阵子回去我问她那个哥去干吗了，她说给人卸套袋挣钱去了，我说你咋不去挣钱，她说她又不花钱，多么直接简单的语言，她不用考虑家里的花销，能吃饱能穿暖就是最大的满足，活得轻松自在。

回去看到焕焕总让我想到蒲公英，像她这样的人家里人不会给她有尊严的生活，只要有人愿娶，不管千山还是万水就把她打发走了，也不曾有一个娘家人来看过她，就像蒲公英种子随风到处飘荡，落在石头上会干枯，落在江河里会顺水流走，落在合适的土壤里来年又会发芽，开花，结籽，焕焕是幸运的，和她一样的人，有很多人衣衫褴褛，食不裹腹，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她算是落在了适合的土壤里，那个哥虽然不能给她富足的生活，但是不嫌弃她，愿意照顾她，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尊严，给了她现世安稳，她才能享受她的简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