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我登录游戏,看到姐姐的账号在线,就邀请她打了一把。
游戏里,她咳嗽的很厉害,还说我也不知道给她打个电话,都不知道我最近怎么样了。
那一刻,像是被外星人拉出地球扔在了真空中一样,心脏像是被打了一记隔山打牛般疼痛,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心不在焉的听着她在语音那头絮絮叨叨着:“多穿点衣服,咳咳,要注意身体,你看你老姐我就没怎么注意感冒了,咳,不过我身体棒,很快就会好,你多注意点…………”
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我的灵魂像是一张纸团被撕成数不清的碎片,漫天飞舞,不知所踪……
关于姐姐,我脑海中最早的画面,是很小的时候,小到我都不知道那是我多大的时候,我和姐姐站在一个小坡的上端,看着爸妈往坡的下面走去,他们要离开老家,外出务工,姐姐牵着我的手,我们默默地看着爸妈的离开。
这是我关于姐姐的第一个画面。
当然还有更早的,但却都是我从爷爷和奶奶的嘴里听来的。
那时候,我还不会走路。
有一天,当太阳距离地平线还有两根手指那么粗,云朵变得金灿灿的时候,爸爸还在大伯家闲聊的时候,我和姐姐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所以姐姐打算去叫爸爸不要再闲聊了,该做晚饭了。
但是,想起爸爸给的任务,姐姐又不敢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她只好背着我。
大伯家离我家很近,就在我家的后面,但却隔着一个一米二左右的小断崖,我家的房子在断崖下,大伯家的房子在断崖上。
在断崖最左边的一个位置上,有长年累月人们爬来爬去留下的小石头和小坑,用以攀爬。
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本来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姐姐要爬上去,就必须手脚并用,所以,也许她提前告诉我要抓住她的背,亦或者怎样,总之,结果就是,我从她的背上掉下来了。
磕到了左眼,左眼长眉毛的地方留下了一块疤记,自我记事起,我一直以为不长眉毛的那一小块和它左右长眉毛的地方如此的格格不入,是因为天生的,我甚至觉得它有点帅,直到听到了这个故事。
姐姐哭着跑到了二伯家叫爸爸,说我出事了。
爸爸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
听爷爷奶奶说,那天,爸爸拿着一把斧头说要砍死我姐姐。
关于姐姐的第二个画面,是在一张餐桌前。
爸爸教导我们拿筷子。
把筷子卡在两根筷子的中间是正确的拿筷子,而放在外面是错误的。
我那时候用的是错误的方法,而爸爸不停地教导姐姐正确的方法,我则在一旁捣乱,不断地在姐姐眼前使用错误的方法,姐姐不明所以,就会效仿我的方法,这时候,爸爸就会很不耐烦的用筷子打姐姐的手,我就会在一旁因为好玩而哈哈大笑。
现在想起,真是让我内心不安。
直到我初中以前,我都是用的错误的方法。
我那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用错误的方法就会被打,而我用就一点事没有。
当然,我现在明白了。
再后来,我们都去北京上学了。
打那时候起,我就深刻的感受到了不公平。
姐姐的学习成绩真的很好,每次考试都能拿着奖状和高分的试卷回来,当然了,爸爸很高兴,然后就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我那个时候的学习成绩其实也很好,但是我在家里只能看书做题。
而姐姐就可以看漫画书,反正没有人管他。
当我看了一行字,妈妈出去叫我洗个菜,当我看到第二行,妈妈叫我拿个东西……
当姐姐已经上床看漫画的时候,我在地上洗袜子。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后来,姐姐上了老家的第一中学,而我上了老家的实验中学。
不知道谁说的,实验中学要比一中好一点,爸爸为了能让我上一中,托了一些关系。
再后来,我听到了爸爸和邻居聊天的一些话。
“这女的,迟早要嫁出去,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不管我家那丫头考不考得上什么大学,反正以后卖个好价钱就行了,我把这瓜娃子看好就行了。”
当时默不作声,就像是三伏天被泼了一盆冷水,觉得毛骨悚然。
再后来啊,我就下定决心不读书了。
整天睡在出租屋里,那是爸爸为了看着我专门租的房子,就在实验中学的旁边。
有一天周六,姐姐来吃晚饭,吃完饭,姐姐要回一中的学生宿舍,她说:“你送送我吧。”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从来没要我送过她。
但我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到了学校,她没有跟我分别,而是说:“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吧。”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里面静悄悄的。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带着我走进了教学楼。
我可以看到墙上的一些激励人心的文案,“天道酬勤”啊之类啊,然后又带着我在一间间教室面前路过,可以透过有些教室的门看到,里面有学生拿着台灯在默默学习。
她说:“这些是嫌宿舍太吵所以专门来班里学习的学生。”
随后她带着我来到了校门口,说是要送我回去。
我觉得很奇怪,先是让我送她回学校,到了学校又要送我回去,这是什么操作?不过我也没反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眼眶红红的,我不敢再说什么。
走了几步,刚好走出学校门卫的视线内,灯光昏暗,我们走到人行道一棵行道树下,一旁的路灯散发着暗淡的光线。
我的姐姐,我亲爱的姐姐啊,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明明是很晴朗的夜空,我却好像是被五雷轰顶,把脑袋轰成了一团浆糊。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跪下去流眼泪的她。
“我求你了你回去上学好不好,爸爸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你自己也要为了你的未来多做打算啊!”
我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拉她的手:“姐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啊,你吓坏我了你先起来嘛。”
她用力的把自己定在地上:“你回去上学我就起来。”
要是按照作文里的情节,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感动的受不了了,然后回去好好上学考了个好大学。
很可惜啊,生活不是作文,我也没有上学。
我呆了两三秒,同样跪了下去,就跪在她的对面,我们目视对方,相对无言,她哭了半晌,擦干眼泪,再不哭了,起身自顾自的离开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跟我多说一句话。
直到今年新年,我们打了电话,她问了我的情况,还给我发了红包。
而我却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
我们打完游戏,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没有说什么对不起,只是问她吃药没有,在外地上大学累不累,好好学习之类的问候。完事儿又转给她200块钱,让她买点好吃的。
我爱我的姐姐。
祝我的姐姐永远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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