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宝记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情义，像百合花一样纯洁、亮丽，那就是同学之间的情义。

  一定是特别奇妙的缘分，让我们走到一起！

  尽管学生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记忆却是美好而隽永的，似甘露，滋润着我们的心地。

    2016年6月17～19日，原宜山高中七一届（高中读2年）毕业的三连五排部分同学回宜州小聚。六月十八日上午，同学们参观了宜州博物馆后坐车奔赴下一站。我与张祖华、岳殿龙、许灵桂等7人同行，老排长莫克导开车，一路上大家心潮澎湃，兴高采烈，经过龙江一桥～宜山师范～进宜高的岔路口...同学们触景生情，交头接耳，历历往事，如在眼前。车速很快，屁股还没坐正己到市郊，有人指着车窗外的一个地点说:  某某人就是在这个地方挨摔一跤，被泼了一身粪水，坐在地上哭吖吖的，像个被群殴而无助的小姑娘。听到这话无人哄笑，有的沉默不语，只是伸头张望车外;  有的神情紧张，关切询问后来怎么了？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拽回到从前……

    那个时代的学生要学工、学农、学军，还要参加政治运动，学习文化课的时间不多，全国都一样。

  宜山县政府划拨一片土地给宜高搞农场。种植农作物需要肥料哇？学校领导号召全校学生利用休息时间积肥。我也不甘落后！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六点钟我就起床了，和一个同学各挑一对撮箕出校外找肥料（那个同学用铁铲把做扁担）。出学校后门往村里去，一无所获，两个人商量决定往马草塘方向去。走了里把路才发现第一泡牛瘪，两人如获至宝，笑得眼睛睁不开，乐滋滋的，六十公公得“幺崽”也比不上我们这么高兴。

  同伴跑去岭坡折了一支野花，拿来端端正正地插在牛粪中央，然后就慢慢转圈圈欣赏“杰作”，口中念念有词:“鲜花插在牛屎上”。好孽贱！逗我乐得肚子痛，腰背疼，差点笑岔了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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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紧时间把宝贝儿平分后继续前进，快要到铁索桥那里的时候，同伴怪腔怪调地唱起了京剧，唱的是《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的段子，高亢刺耳的声音惊动了在苦楝树上打情骂俏、开枝散叶、干得热火朝天的一对乌鸦。乌鸦出巢后慌慌张张地飞跃树枝头，上窜下跳惶恐不安。我俩冲鸟儿一阵狂呼乱叫，吓唬得那两只鸟展翅逃难，飞上跌下挣扎着各奔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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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走二百来米看见路旁边有一长遛猪粪，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咦嘻，怪啦？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怎么会有猪在这里屙屎？难道是猪八戒瞒着唐僧悟空沙僧三个独吃斋饭，撑坏肚子疼了随处胡乱拉撒？俩人聊斋乱猜始终不得正解。喜的是捡到了一堆宝物，此行不虚！（多年后才晓得:  那是猪郞公去相亲入赘为赶脚而舍弃的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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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捞到一大笔横财后俩人精神焕发，步履也轻快许多，时间不长就走到了一个村头，望得见一间屋后的石榴树，花朵在寂寞中兀自开得绚烂，那耀眼的艳红真当得起“如火如荼”的形容。

  同伴走起路来摇身晃脑，得意洋洋，吊儿郞当，好像肩上挑的不是猪粪牛瘪，而是金元宝碎银子。“唿哗”一个趔趄，同学险些摔倒在地下。他站稳身体后，脏话未出口，反而转嗔为喜。为什么呀？右手掌蹭到了好货，左脚板走狗屎运了！

  同学放下担子，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紧抓着铁铲，目光炯炯地扫了周围一眼，发现还有几泡狗屎隐藏在草丛中。他叫我去撅树枝树叶来，两个配合把好东西收纳。我遵命，很快就撅了些灌木的枝叶做成扫帚，把宝贝全部装入撮箕，顺带还得了半铲子白鸡瘪、糖鸡屎。

  “呀”的一声，房门口显现出一个人影，那是个扎着两根辫子的漂亮村姑，看见我们，莞尔一笑，娇羞地返身回避了。

  屋里跑出来一小狗，身子比我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它绕着撮箕转圈圈，伸鼻子嗅了嗅，然后进去翘起一条后腿，旁若无人地“嘘嘘嘘”--撒尿尿。我同伴打了个响指，小狗立马跳出来，双腿并拢立正，打拱手作揖，尾巴摆摆，样子好可爱。同伴抚摸狗头，小狗不吭声，他用手揪狗颈，小狗立即狺狺哀嚎。房屋内传来凶狠的“汪汪”声，我们知道撞祸了，急急忙忙挑撮箕，逃之夭夭！

  回去的路上，我俩看着撮箕里少得可怜的财富，心烦意乱，忐忑不安，这么点点东西难以向长官交差呀！左思右想，还是赶紧到学校后面的北山脚那一带碰碰运气吧，说不定会时来运转呢。

  老天有眼，今天天气很好。时不时地吹过一阵阵凉风，爽快怡人，朵朵白云互相追逐着飘过蓝湛湛的天空。

  我们急急巴巴赶到北山脚时，看见同学的身影在大路岔道、小树林里、灌木丛中若隐若现，都在忙着寻宝发财呢。

  两人沿着小路走去，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仔细观察地面有没有宝贝。但是把眼睛睁大如铜铃，也只是看到牛的尿渍及粪的痕迹。此时是“大旱望云霓”呀！

  老话讲:心诚则灵。

  一个牧童骑牛过来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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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水牛牯身高架大，膘肥体壮，威风凛凛，像个“牛魔王”。我俩赶紧停住脚步，放下挑子靠边站，担心牛过身边时被牛的角呀、蹄呀、尾巴呀碰到。真的好害怕！

  放牛娃约束住大水牛，从我们面前从容不迫地过去。刚刚过了有二三尺远，牛牯停住了，只见它弓腰耸肩，后腿稍矬，尾巴往边上甩，“噗噜噜”拉下一个金娃娃！真巧哇，金娃子不偏不倚坐在一张荷叶正中央，险些把整张荷叶遮盖住。

  牯牛缷下金娃娃后浑身轻松，它瞧都不瞧旁边人一眼，就撒开四蹄甩尾而去。

  我俩不约而同地爱护宝贝儿，隐隐闻到了清纯的馨香，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我俩人的，即使是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来也休想夺走它！不远处有几个别排的男同学往这里走来，看到我俩虎视眈眈的神情觉得好玩好笑，其中一人用手往头上一碰，好像敬了个礼后拐弯别处去了。

  同伴叫我把一只撮箕的肥料倒在另一只撮箕里，拿空撮箕靠近金娃娃。只见他下蹲，调匀和呼吸，双手缓慢地伸进荷叶下面，小心翼翼的把金娃子捧放宝座。他做这事是那么专心、虔诚、敬业、一丝不苟，就像护持十世单传的婴儿！

  我俩不敢在此处“守株待兔”，转到其他地方去继续探宝。脚下的泥巴路，由于被牛蹄羊蹄日复一日的踩踏，坑坑洼洼的非常难走，若不小心就容易伤到脚趾。走没多远到了一个莲塘边，俩人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密集的芦苇，细心地护卫着脚下偷情开放的野花;  矮小而年高的垂柳，用苍绿的叶子抚摸着近身的莲叶;  一只翠鸟衔着小鱼降落在花苞上。我们被温馨的情景深深地感怀了，干脆放下担子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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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塘上，荷叶出水高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又似刚出浴的美人。轻风徐徐，送来缕缕清香，一张嫩绿的荷叶上有两颗浑圆的光亮的水珠在滚动，有二三蜻蜓时时在荷塘上来回穿梭，飞困了就歇歇脚。多么和谐美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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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我俩被眼前景色陶醉得痴痴迷迷的时候，同学尿胀，急匆匆往别处窜。没多久他回来了，向我报喜:  “我发现宝藏啦！走，马上走！”我半信半疑？但还是挑起撮箕跟着他去了。

  一个烂湴塘与莲藕塘相邻，混浊不清的塘水有一尺多深，有两头牛卧在浑水里消磨时光。同伴指着离岸约三米远的地方说:“你看，那里有什么？”我慢瞄细瞧才看清楚，有三座金字塔建造在水中。猜测也有觅宝人发现过，见难以下手才放弃的。

  同学二话不说就脱掉鞋子，把裤脚挽到大腿根，抓着铁铲跳下塘去，趟水靠近金字塔，端起铲子，要把金塔拦腰截断，我及时制止他不能这么干，要从底部下手！同伴听从建议，顺手把第一座宝塔连根铲起，小心谨慎地平端到塘边，我接手把塔摆在空地上，第二塔也算蛮顺利地被两人合作移到岸上放好。第三座塔比上两座大得多，塔基旁的地形坎坷不平，泥泞黏脚，伙伴小心地挨近大金塔后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把铲子对准塔的根基插进去。这一次，他的马步扎得矮了点，搞得屁股蛋子碰到水却浑然不知。稳稳当当把大宝塔铲起，抬出水面，端平、转身，颤颤悠悠、步履艰难的挪到塘边。我看见同学的脸憋得紫红，豆大的汗珠迷了眼又顺着腮帮子滴滴滴...我赶紧接过铲子，弓着腰慢慢的把这个特大的塔与那两个塔摆在一起晾晒。

  同伴的裤裆湿透了觉得尴尬，他把两撮箕肥扳在一个撮箕，对我说: “你在这里守护宝藏，我到别处转转。”然后，拿铲子和一个撮箕走了。

  烈日当空，晒得人难受，我撅黄金柴的枝条编帽子戴头上挡太阳，然后老老实实地与三个塔排排坐，忠心耿耿地保护宝藏。四排的几个女同学挑着撮箕打我身边过，看到我和仨宝贝儿如此亲近，感到可笑。可是她们强忍住笑，都装矜持掩口而去。

  一个人坐久了感到无聊，打瞌睡又怕被“贼”惦记，索性卷裤脚管到膝盖上，引诱蠓子牛虻来叮咬小腿，然后我就劈头盖脸一阵猛打，打得它们皮肉横飞，血迹斑斑。打死一批又一批，干掉的虫子足够装满一个火柴盒。

  同学回来了，没有收获。俩人口干舌燥，肚子咕咕叫，把财物都装进撮箕后，同学说:“我们到山上去找猴子卵睾、金樱果、稔子吃。”话音刚落就蹿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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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跳过一条沟渠，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缠结的荆藤，向树木葱茏的山脊奔去。纷纷的花絮飘落到脸颊上，十分惬意。这时候，听到同伴的呼声: “快点上来，这里有野葡萄。”我精神为之一振，立马加快速度冲上去，感觉到快接近同伴时放慢了脚步。面前不远处有一棵被风吹歪的松树横挡在林间小道上，树离地面不到一米高，我纵身一跃，脚刚刚落地就闪失，倒向一边，被一丛杜鹃花托住才没撞地。好幸运呐！一会儿，我站起来愣在那里喘粗气，皱着眉摇摇头，顿时觉得舒服了一点。

  “呸呸呸，呸～呸。”是怎么回事呀？我走了几步，把挡住视线的灌木枝叶拨开，伸头仔细看了看情状:  此时同学默不作声了，他手上好像抓着什么？不远处有几只山羊在草丛中安安生生地吃草;  地上散布有十多颗指头大、圆溜溜、黑黝黝、闪着暗光的东西--那是？那是山羊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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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人把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进贡，验收官是副排长吕庆忠（班上民主选举官吏，是我们抬举他坐上银交椅的）。他口末言而先笑，翘起大姆指夸赞我们，亲自动手把两担宝物入库堆放好，然后在功劳薄上给我俩记大功！

  俩人洗了手后，要迫切解决肚子闹革命的大问题。到学校食堂时，一位阿姨还没下班，在刷洗蒸饭用的大铝盘，同伴打了个榧子，阿姨到窗口，我急忙递上四两饭票五分钱菜票，同伴递过去两张四两的饭票和一毛钱菜票，阿姨把饭盘菜桶推近窗口，说: 你们自己动手。又去忙活儿了。

  同学把两个饭盆摆起，各铲了一块四两饭放盆子，把一塊四两的饭分两半，先把一半铲入我的盆里...

  我想说什么却只张开嘴，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头一次不是汗水顺着我的面颊流淌。

而是晶莹的水钻--闪亮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