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冬月初八,周二,晴,3至12度
读《朱子读书法》,如学医,给自己望、闻、问、切。方知昔日读书健忘,非生理功能退化,实是读书不得法。又知今日迟迟不开《论语》之卷,非畏难,非怠惰,而是放心久已,先得将此心收回,方能静得下心做学问。故凡事急迫不得,一急迫,便草作,草作,则作如不作。先前必要将俗事打叠完,方始静得下心,一有俗事缠身,此心便走作,固是修为不深,亦为人性本然。毕竟我读之书,非浅显通俗之文本,亦非消磨时光之娱乐。我是要将整颗心浸淫其中,反复揩磨,求得道理贯通融会,非三心两意可做得的功夫。
古人重视养敬,“敬”即精诚专一,不走了这心。宋儒修炼静坐功夫以养敬。然此“敬”非彼“静”。
《朱子读书法》中或问:方读书时,觉得无静底工夫,须是有读书时,有虚静时?(读书和虚静的工夫能不能分开做)
朱子答:某旧见李先生尝教令静坐,后来看得不然,只是一个“敬”字好。方无事时,敬以自持,凡心不可放入无何有之乡,须是收敛在此。及应事时,敬于应事;读书时,敬于读书。便自然该贯动静,心无时不在了。(静坐不如养敬,没事的时候,恭敬自持,不欲念杂生。有事时,就专心做事,读书时,专心读书,如此,自然就能贯通动与静,无论外界怎么变,心都在掌控之中。)
由此,我联想到瑜伽。瑜伽修行的最高境界是静坐冥想,使人心与天地联结。瑜伽的体式,是训练让心停驻在身躯中,专注于呼吸,不驰走散乱的手段。其体式对应于我们日常面对的种种事情,此心专注于事、专注于当下,即养敬。而孟子所谓“求放心”,即瑜伽,人心与天地的联结。此心须得静下来,才能空明如境,万事万物才能在其上清晰呈现,世间的道理方可看得明白。
又云:读书无记性,须三四遍方记得,而后又忘了。
朱子说:只第一遍读时须用功,作相别计,止此更不再读,便记得。有一士人读《周礼疏》,读第一板讫,则焚了。读第二板讫,则又焚了。是亦作焚舟计。若初且草草读一遍,准拟三四遍,便记不牢。(每一次读都当作再没机会读了,从而用心去记,就记得了。)
由此可知,藏书多,并无益处。当代素有“过目不忘”之称的大学者钱钟书,家中就几无藏书。读书笔记却堆积如山。恐就是用了“焚舟”法来强迫记忆。我读书喜欢在书上划线、做记号,无非为将来要用时,容易翻找。既有了翻找的方便,读时就不会用心去记。藏书多,心力也分散。贪多,故记不得。朱子说,“福州陈晋之极鲁钝,读书只五十字,必三百遍而后能熟。积累读去,后来却应贤良。”书记在脑子里,才成为自己的,每日记五十字,一年能将一本《论语》倒背如流,十年能将四书五经深刻脑海。若是东读西读,就好比天天满汉全席,人只那一细小胃口,每样舔一口,舔到最后啥味道也记不清。
领悟读书如此,饮食、穿衣、住房、爱好皆如此。大学云“知止而后有定”,至理也。明白此理,才觉得门前那条细水长流,怎么看也看不厌。时光定在那里,我看着它一点点积厚升高,如同我的心,恬淡、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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