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饭店出来，天已经黑透了。王辉跟在李霞的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野外走去。
酒的后劲很大，往事和现实就像熬开的一锅粥，来来回回不断地翻腾，分不清里面都是些什么？想再努力仔细地去看，又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王辉，心不在焉、机械地走着，冷不防，一头撞上了李霞的身体，这把他吓了一跳：“咋停啦？”
李霞也不回话，只是迅速用它纤细的胳膊夹住了他的脖子，他本能地想挣脱出来，愣了会，还是用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知道前面有片葡萄架，带你去看看”。
真是傻X，瞎黑的天，看啥葡萄架？想想——猛的一机灵，今天是七夕。
半月前就答应了妻子，一定回家过七月七。多少年了，他对妻子总是怀着深深的愧疚。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在妻子的眼中，确是商人重利轻别
离。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找个人替你过。”
那天，妻子眼晴乜斜着，半开玩笑的说道，一股苹果的香气从她嘴里慢慢飘出。
“你忘了那次，在学校后院的葡萄架下，也是七夕……我还以为是你尿了……”
瞎了双眼的姥姥说，七月七，找个葡萄架躲起来，就能看到牛郎会织女，你如果运气好，还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李霞伸手向他的下身摸去，“以前，只要提起葡萄架，你都硬的像块铁，今儿是咋啦？”
以前——那可是比遥远的远，还要远的远的远，说到以前， 我还是一个胆怯羞涩的小男生呢。王辉默默地想。
他又想起了自家别墅种满了葡萄的前院，两排“玖瑰香”正是紫里透红的时候，无论远看近看，一串串的果实都像极了珊瑚玛瑙，尤其散发的香气，像极了妻子身上的味道。
李霞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拉着王辉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囔，就像老尼姑念经：“我难受死了，我难受死了……”
王辉有些恍惚，快二十年了吧，那时，李霞己是下面银行一个营业部的副主任了，而他还是个无业游民，跟一帮喜欢写诗作对的朋友成天混在一起。如此不求上进，李霞的心渐渐就凉了。
一天夜里，他跟一帮诗人朋友喝完酒，忽然来了兴致，想给李霞一个惊喜。趁着酒劲，很轻松地就翻过了银行宿舍那高高的院墙，轻车熟路来到李霞的门前。
屋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急促的叫唤：我难受死了，我难受死了……他踹门进去，只见李霞和她的主任在床上正打得酣畅淋漓……
王辉抬头看看天，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瞎子姥姥说，七月七，你连半只鸟的影子都找不到，知道为啥不？它们都去银河搭桥去了。
今夜，星星又不搭桥，它们都跑那凑热闹去了？
葡萄架，黑咕隆咚的竖在田野里，就像一群群怪兽，这又让他怀念起瞎子姥姥来……
“我难受死了……”，李霞猛得将他按倒在地，小巧玲珑的她，此时显示出惊人的爆发力。
像黑黝黝的夜一样黑的葡萄叶，在他身旁散发出阵阵的清香，像极了妻子身上的气息……
他对身下的这片土地太熟悉了，多年来，就是它们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开发的楼盘就是他种下的庄稼，长势茂密旺盛，年年都给他带来大丰收。而他的恩人——土地却越来越少，逐渐枯萎甚至死亡……
大年过后是小年，有多大的年随后就有多小的年。今年是王辉的小年，弄不好，极有可能变成他的灾年。
资金链越来越紧，就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随时都能让他瞬间毙命。不然他也不会横下心来求到她李大行长的头上。
王辉翻身骑在李霞的身上，默不作声地干活，就像每天必做的俯卧撑功课……
李霞柔软的身子就像刚被人捉到手的蛇，在王辉身下剧烈的晃动，口中不断地叫唤，我操你哥，我操你哥……
姥姥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说，辉，快看快看，天上下来四个光腚小男孩，抬着轿子来接我，我要去过奈何桥了。
姥姥，天上的童子来接你，你就好好去吧，如果天上真有奈何桥，就用不着喜鹊们飞那么远去架桥了。
李霞一扫平日里的娇羞，像猴子一样在王辉身上上蹿下跳，王辉大叫一声，我弄死你，随后像一滩烂泥，躺在了地上……
李霞温柔地用她那丰满的胸脯抚弄着他的脸庞，轻轻的对他说，亲爱的，我真的帮不了你，虽然我是个行长，但现在这形势，你也知道……
就在这时，一滴雨正好落在王辉的脸上，冰凉凉的。刚毕业那会，他总是想，要是哪天喝醉了，非拿把尖刀在心口上插一刀不可，好好享受那种痛到心窝的爽快感觉。
王辉苦笑着，对自己轻轻念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你说啥？我没听清……
雨终于没能下下来，子夜时分，王辉回到了他的别墅，他想早点回家，哪怕早一分钟也好，只想早早躺在妻子的怀中好好睡上一觉……
将车在地下库停好，到了家门口，这会反而不急着回家了，有一种近家情怯的感觉，掏出烟，点着，轻轻吸一口，慢慢走到萄葡架下，他想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捋一捋纷乱的思绪……
空中飘来葡萄的芳香，像极了妻子身上的味道。
夜深露重，该来的总是要来，唉，该死该活X朝上，不想了，进屋睡觉。
王辉刚抬起的腿，却怎么也放不下去，好像被人点了死穴，定住了，他有些恍惚，薛刚怎么从他家里飘了出来？
薛刚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就拜了把子，后来薛刚还认了王辉的儿子做干儿，令大家羡慕不已。
念天地之悠悠，唯弟兄之情深，那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衣服破了尚可缝，手足断了怎可接。那真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如果真的有美好时光的话。
妻子跟在后面走了出来，薛刚转过身，搂着她的蜂腰，深深地亲吻了一下，然后说了句什么，再挥挥手赶她回屋……
王辉就像在漆黑的剧院里，看了一场难以忘怀的哑剧，现在剧散人空，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葡萄架下默默地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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