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来不及说再见的小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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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初夏的空气总是带着黏黏的湿气，但阻止不了我对夏天的喜爱。因为我知道哪里可以捞到免费甜腻的冰淇淋，哪里可以吃到心心念念的黑凉粉，哪里可以和表哥一人一半分着五颜六色的旺仔碎碎冰。因为小爷爷啊，你总是知道我们到你小卖铺的理由。偶尔在爷爷家吃完晚饭后，总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要路过你的家。虽然是曾经那么窄的路口，但总能通过鲜明的“禁止车辆通行”的标识认出来。经过一个大大的下坡，踩着自己在路灯底下的影子，你的小卖铺就在路的正前方，小溪的对面，桥的一端。你手中一把老旧的竹丝扇，坐在小卖铺门口的树下，乘着凉。从远处看见我们走来，二话不说，站起，到店里的冰柜当中摸索着那些我们最爱吃的零食。
你神采奕奕的笑容，总让我想不到你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大人了，为什么总能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呢？但接着又像长辈一样用亲切的口吻，每次来必定说“又长大了”。但是长大的是身体，未长的是心智。每次我一进来，拿走你手中的饮料，接着就往小卖铺的后方，你养小猫的地方跑，也不说声谢谢。第一句总是：“小猫呢？小猫呢？” 你总是笑笑，然后说：“小猫跟着她的老公跑了”。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十几年都不曾换过的14寸老旧迷你台式电视机，在摆满零食的墙上开了一个洞，放在当中。电视机的颜色已经褪的厉害，还时不时伴随几条斑纹，但你还是守着他看看“百晓讲新闻”。
每次暑假回国，一定会去看你和小奶奶。店铺经过装修，但还是同样的样式。以前的电视机已经换成大屏幕的液晶显示器，但看得还是同样的内容。虽然我们已经长大了，但是每次来你还是对待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这时候说着的不再是“你长大了”，而是对我说着“你越来越漂亮了”，对表哥说着“你越来越有出息了”。你和小奶奶待客都这么热情，一来就切刚刚在对面卡车上买来的大西瓜，又熬蛋花汤，里面加上枣和干荔枝，说着“这对女孩子皮肤好”。可是正因为长大了，变得开始看重身材，总是很难为情的吃那么一两口，不像从前那般有着张口就享受的表情。你和小奶奶又总是担心问我怎么吃得那么小气呢。开始唠家常，你都会抱怨几句在你的小卖铺楼上几位年轻不懂事的租客，和小奶奶伴着老夫妻的嘴。但是你知道吗，有一次你还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小奶奶吃着醋又骄傲地和我们讲，这一片地方无人不知你的名字，无人不知道你老好人的性格；有事没事总是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在家都不能好好歇着，一定要给自己找事情做，被人拜托一定都会答应。也因为这样，你看上去依然身强体壮，你的笑容依然潇洒，就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冻着年龄，怎么猜都不猜到你已将近耄耋。小奶奶的腿不好，执意要下楼梯送我们离开。你搀扶着她，耐心地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陪伴着她从五楼到三楼。因为上楼更费劲，我们要求送到三楼就好，你又一个阶梯一个阶梯搀扶着小奶奶上楼。你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我们心里什么都懂。走之前随口答应着下次回来一定还会再来看你们，但谁又知道这个随口简单的承诺再也兑现不了了。
今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怎么也意料不到的消息。你走了。走的那么突然。一根心脏里小小血管的闭塞，一瞬间就把你那副强壮的身躯给打倒了。你只是像平常一样睡着午觉，一觉却没有醒来。小奶奶怎么叫都叫不醒。她特别生气。那些租客的帐都还是脑袋灵光的你在管理。你突然走了，什么都没吩咐，什么都没交待，一句话都没留下，你叫她该怎么办呢。她一直以为会是自己先走，担心你一个人，没想到，你走地比她还匆忙，让她措手不及。
二十多年，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小卖铺的位置依然没变。那条路的正前方，那条小溪的对面，那座桥的一端。那座熟悉的人家，找得到我当年的影子。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位拿着扇子乘凉的你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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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常，甚是想念。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去世而悲伤，更多的是好多话没来得及讲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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