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

      从未想过关于我的母亲我能写点什么，为人父母也已有二十余载，其中也不乏有欢乐、也有艰辛，对照自己，偶尔也能想到母亲的劳辛，可从未往心里装过。总认为母亲身体还很硬朗，也从未有心地注视过母亲，可今年母亲刚过七十，身体状况就急剧下滑，从未进过医院的母亲不得已也住进了医院。正逢我假期，所以在医院、在家里我也陪了母亲十来天（自从有了自己的家庭就没这么长时间和母亲待过）。母亲病情不算严重，但这一病，本就性格开朗的母亲却性情大变，时常就莫名其妙地伤心流泪，我们也无所适从，只能在旁边陪她唠唠嗑、开导开导她。但母亲的情绪依然不见好转，尤其是我这次从娘家离开时，母亲却嚎啕大哭，那神情像极了一个孩童离开妈妈怀抱一样，不知母亲那一刻想什么，我没再多想，或许这就是人老了的表现吧！

        这次陪护，我对母亲做了很多我生平的第一次：第一次替母亲捶背、捏腰，第一次替母亲梳头、洗头，第一次替母亲擦拭身体，第一次替母亲洗脚、洗袜子，第一次替母亲洗内衣、洗内裤。本想着替别人做这些自己会有所别扭，有所嫌弃，但我却很自然的做的那么熟练，那么心甘情愿，也许这就是自己母亲的缘故吧。

        在我们长大成人之前，母亲的日子可谓是悲苦的。童年就丧了母亲，上有多个哥哥嫂嫂，下有年幼无知的妹妹，母亲就自然而然的担负起了照看哥嫂孩子和照顾妹妹的保姆式生活。十八岁就嫁给了我的父亲，本想着嫁人了就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可父亲家也是如此，童年也丧母了，父亲是家中老大，还有四个年幼的弟弟妹妹（爷爷又娶了个地主家的小姐当老婆并啥都不干），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母亲又挑起了一大家子生计的担子。父亲生性勤劳，但脾气暴躁，在那个苦日子中动辄就对母亲打骂，年幼的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再加上后婆婆的虐待，母亲的苦日子更苦了，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住了这处没那处，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老是搬住所（自家没房子，老借别人家的房子住）。尽管日子这么苦，但在母亲的呵护下，我们姐弟三个却也快乐的成长着。在我的成长记忆中，母亲从未穿过新衣，家里能做得起一件衣服，就先做给我们穿，能买得起一条内衣就先让我们穿，甚至一双袜子也要先让我们穿，她穿我们穿旧的、穿破的，“缝缝补补又三年”说得就是母亲吧。或许一大家子的苦日子过久了，母亲的心变很灵，手也变很巧，只要看一眼别人穿着的衣服样式，就能帮我们改做一件一模一样款式的衣服，甚至还能别出心裁的制作出多色布料拼出的新款式（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我家穷，没有整块做衣服的布料，母亲只能拿亲朋好友做剩的布料头子来给我们姐弟做衣服）。因为母亲的心灵手巧，每逢过节，左邻右舍的大婶大妈们就都来找母亲裁剪衣服，甚至串亲戚每到一家，母亲也是忙前忙后为她们缝制衣服，虽然很忙、很累，但母亲还是毫无怨言地做的乐此不疲。那时的我们还很无知，却压根就没体会到母亲的艰辛，现在想想，母亲确实太伟大了。

      直到我们姐弟三人长大成人，相继结婚，我们家的日子才渐渐好转起来。两个弟弟秉承了父亲母亲的勤劳与厚道，两个弟媳也沿袭了父亲母亲的乐善与孝顺，一大家子的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渐渐的，母亲的新衣服多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左邻右舍都羡慕母亲现在的生活，都说母亲年轻时孝顺公婆、拉扯弟妹，虽说吃了苦，但却也行了善，才换来了现在晚年的福报。翻看以前的照片，现在的母亲比以前的母亲年轻了许多。

      我一直以为母亲就会这么一直硬朗的、开心的活下去，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也有老的那一天，可不知不觉的母亲老了。母亲真的老了，以前自家房门前的台阶，母亲“蹭蹭”的上下自如，可现在母亲却弯着腰一步一步的很吃力的才能上下；以前没洗衣机时，我们一大家子的洗洗涮涮母亲都做的干净利落，可现在母亲坐着洗脚时往盆子里放脚都那么费劲；以前的母亲，一大家子八九口人的鞋底、鞋垫都是靠母亲一个人一针一线的做出来的，可现在母亲老眼昏花，即使戴着老花镜也找不着针眼了。我这才发现，我那个像铁人一样的母亲的确老了。

      突然我明白了，母亲为什么现在见到我们、离开我们、甚至打电话给我们她都在流泪，或许她是觉得她老了，她病了，怕是下一次见不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