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鬼吗?
很多人都会这样问,我没说我信,也没说我不信,还说如果有一天我真见鬼了,我就信了。
小时候总萌生出想见鬼的奇怪想法,走夜路时总会注意四周,虽然有些害怕,但也还会瞪大眼睛,希望有朝一夜能一睹鬼的风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大概小孩的脑子就像一张白纸,所有新鲜事物都如同彩笔一般,白纸渴望五颜六色的填涂罢了。而路边一只猫的突然窜出,却也会把我吓得半死。
这么多年了,一只鬼也没见过,怪可惜的。
小时候僵尸片看多了,对DVD里的僵尸感到了麻木。即使一个人在家,面对屏幕里从棺材蹦出的张牙舞爪的僵尸,也没了恐惧感,自己知道,那穿着黄袍舞着木剑的道士总会把那些蹦来蹦去的僵尸毫无悬念地除掉。
老人们总用鬼故事来唬我,说如果我不乖,比如忤逆他们,鬼就会在晚上睡我床底下,半夜用长长的指甲挠我的脚底板。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确实怕了,睡觉时不敢弯腰探看漆黑的床底,生怕见到那里躺着一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鬼。
“鬼和僵尸可不同哟,僵尸有形而鬼无形,僵尸站在你面前你可以看得见,鬼站在你面前你却不一定能看见……”他们知道我不怕僵尸,但也似乎知道我怕鬼。
他们成功地吓唬了我,不过像我这样的乖孩子,倒也没做过什么忤逆他们的事,只是想象力丰富了点,不做坏事,也怕鬼敲门呐。
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在我无数次请求之下,老人们给我讲了许多关于鬼的故事。比如他们会讲,他们年轻时,有次走夜路见到一袭白衣的女鬼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梳着长发;比如他们听过坟岗里,半夜传来女鬼的悲惨的哭声;比如从前某户人家里闹鬼,一夜之间死了许多牲畜,牲畜的脖子无一例外都有鲜红的牙印,还比如他们会讲乱葬岗里的鬼火,深湖里的水鬼,古庙里的无常……
“骗人!哪里来的鬼,你抓一只来我看看。”我嘴上说着,其实心里早已按捺不住。但我不能表现得害怕,老人们是很愿意见到我害怕的样子的,只不过我不想让他们得逞。他们定在想,把故事讲得恐怖些,我害怕了,就不再烦着他们让他们讲鬼故事了。
其实我心里想,这世间竟有这等怪事!我听得真切,无论真假,对老人的话深信不疑。那时的感觉,就像在我面前打开了一道黑洞洞的门,门里有许多我十分好奇的鬼怪,我想进去探个究竟,却又感到害怕。但我尚且没有足够的信念支持我闯入那道门,终于我还是放弃了探索,随着年龄的增长,探秘的冲动随着好奇心逐渐消逝在时光里了。
我也没再烦老人们给我讲鬼故事,只是偶尔翻翻路边两元一本的杂志,在某些版面看些传奇的灵异故事,夜晚不可避免地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
我想,为什么我明明知道鬼这种东西不存在,却也会感到害怕,怪我年龄太小么?可是长大后,你仍会对你从未真正见过的东西感到敬畏。像鬼,我都没有见过,居然也会害怕。平日见到哪里写着一个“鬼”字,脑袋也会翁地一响。且看这“鬼”字,长得难看极了,竟也自带威慑力。我还考据了“鬼”字的各种古文写法,象形的汉字里,“鬼”的形态像一个人长着大脑袋和大眼睛,十分怪异。据解析,金文和小篆里的“鬼”字下部代表一个人,上部代表“灵魂”,说明“鬼”是由人死后变成的。
如今看恐怖片时,总被身边女孩的反应吓得死去活来,好好端着的爆米花不时倾倒;偶尔被戏里夸张的表演所惊吓;穿越漆黑的楼道,不时也会头皮发麻,万圣节也会被朋友可怖的妆容吓到。即使经验相信心里无所畏惧,真正见到了也难保腿脚不会发软。我苦笑着,接受了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却仍对传说中的鬼怪没有免疫力。
“这么多年了,一只鬼也没见过,怪可惜的。”虽然害怕,但我这类人好奇心还是很重。长大了,好奇心固然消逝了大半,但也存留着些许,哪天看些《世界未解之谜》之类的书目,好奇心竟也如同幼苗一般生长,难以遏制。关于鬼怪灵异现象,倒认为是极为新鲜的东西,正如儿时抱着天文书籍,向往着彗星、脉冲星、黑洞、星云、外星人一般。对我来说,未知的事物,就像美味的食物,总要尝试去尝尝才罢休。如今逛图书馆,最吸引我的,依然是自然科学专柜,而那堆五颜六色的校园青春言情小说,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谁关心哪位霸道总裁爱上了哪位美女校花呢。
鬼对我而言,不过是新鲜事物中的一类,在我看来,鬼和外星人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能勾引我好奇心的东西。只不过见了外星人,我心想它们千里迢迢赶来地球,不至于来单把我掳走,如果要打人类文明什么主意,由他去了,反正我也不是奥特曼,不能保护地球。但见了鬼便不一样,总觉得鬼一出现,必然要吞噬我的血肉,生生地扯下我的头颅,教我命丧黄泉。电影里的鬼,大多会都会害命啊。
见不到鬼,又如何知道他们的善恶呢?电影毕竟是电影,拍电影的人定也没见过鬼。他们只是凭借他们的想象,利用人们对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惧,塑造些现实中从未见过的形象,好让有心人找些刺激。
我曾经设想,能不能在一片墓地旁安装几个夜视监控摄像头,日日夜夜盯着那几片坟包,付出科研一般的心态,偷窥一般的行动,看看能不能发现鬼。
能发现鬼就好啦。
说到底,鬼的存在与否还是个迷,用科学的思维来讲,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鬼的存在。即使是鬼存在了,用现在的科学体系却也无法解释。
是有许多视频和口述资料,但可信度却没办法保证。要是哪天我亲眼看见鬼啦,最好能像香港鬼片里的道士那样,把鬼捉进一只坛子里,然后我像生物学家那样,把鬼制成标本,像研究一只从侏罗纪带来的恐龙那样研究它。这不仅是灵异界的大事,科学界也得掀起热潮,一不小心我便揭开了一个科学研究的新领域,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生命形式。
我想过很多探究鬼是否存在的实验,大抵是因为我无聊,然而竟也想出了许多,例如“在坟场里安装摄像头”,例如“半夜玩笔仙游戏”,例如“对比一个人死亡前后的质量”。或是“用半导体收音机在坟墓边接受噪音信号”,当时怀疑鬼是种某能量形式,例如电波,怀疑鬼能通过收音机跟我交流……还有很多想法,但无一实施,还有作业要做呢。研究鬼鬼又不会给我打钱。
后来我发现我设想的“安装摄像头”的之类想法太可笑了,现在看来也很幼稚。早在我之前就有人做了更精明的实验,什么“转世女孩研究”,什么“奇人灵魂出窍”,什么“医生观察研究濒死病人”,他们都还做过,但我却还停留在想法。
我竟有这般无聊。
在网上还有些像“证实鬼存在的十大科学实验”的报道或帖子,我一看惊呆了,自己精心设计好的许多实验,居然被前人无一例外地实施了,而且实验的效果挺好的,所有证据居然都指向鬼真实存在的结论。我又觉得有些可惜,怎么就有人比我先做了呢?为什么不是我首先发现了鬼存在的证据。那种感觉就像我小时候想出了相对论,为自己萌生的时空一体的观念洋洋得意,初中时却突然发现有个叫罗伯特·爱因斯坦的人比我早许多年想出相对论了,还写成了书!
身处这个科学大爆炸的时代未免也是种尴尬,以为自己发现了某个绝妙的科学规律或想法,搞不好人家早已想出或者实施了。牛人科学家们在十九二十世纪扎堆出现,科学大厦基本建成,现在要发现个什么新鲜东西,非得站在科学前沿苦干多年不成。莫非要研究鬼,也得站在科学前沿?
我没再执着于鬼的研究,实际上也没研究过,更谈不上执着。我只是看看恐怖片,翻翻灵异杂志,这些都是贯穿人类文明历史的文化资源啊,从中也可以发掘些另类的精神粮食。从古至今中国诞生了不少鬼怪文学作品,像战国时期的《归藏》、《山海经》,两汉的《神异经》,六朝的《幽明录》、《冤魂志》,还有家喻户晓的清代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鬼存在与否尚未定论,然而关于它的传说却层出不穷,关于它的文学作品也屡见不鲜,这种现象也十分特别。
西方也是一样,他们有吸血鬼、灵魂、恶魔等东西,关于它们的文学作品也不少。不过它们本质上和中国的鬼、僵尸、魂魄等鬼怪没有多大的区别,用马克思的话来说,都是归类为唯心主义的范畴。我们围绕着未知的鬼写了那么多书,拍了那么多电影,研究它的人也有一大堆,信仰它的人也不少。
没见过,我是怀疑是否有鬼的,就像电影《山村老尸》里说的那样:“其实鬼不在你身边,它就在你心里,它只是一种幻象……”,尽管身边有声音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是,可有可无啦。
当年给我讲鬼故事的老人大多走了,他们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几则怪异的故事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倘若真如他们对儿时的我说的那样,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是见了阎王,过了奈何桥,喝下苦涩的孟婆汤,接受了下一世的安排,准备轮回他们的生命罢。
我走经兰若寺,于无限的时间原野上,于广袤无边的空间里,见到那衣袂飘飘的鬼,然而也只能是心里压着万千语言,脑海里闪过无数奇异画面,愣头愣脑地,
“聂小倩,原来……你也在这里?”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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