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去打工的日子(上篇)

妈妈出去打工的日子(上篇)

小时候家里困窘，妈妈是全职主妇，照顾一家人的吃穿。爸爸是老师，每月按时拿工资，其实如果一起按部就班，我们不至于会险些连饭都吃不上，可是人生不就是一波三折。

一是我13岁-14岁生了心肌炎，那时候医疗远没有现在发达，农村人得了心肌炎，对于他们来讲就是天大的事情。确诊以后，先是每天挂两次水，扎两次针，再吃三次药。那时记得我的屁股都没办法坐着，只能趴着。还好一顿穷追猛打以后改为长期服药直到痊愈。

这个病最怕换季，每每换季，没生病以前是我换新衣服的快乐时光，但生病以后就是我趴在炕上与疾病作斗争的艰难时光。其他还好，我意志坚强，挨得住，但是家里的经济挨不住。一年下来，总得欠几个诊所千把块钱。千把块钱搁在现在可能连顿饭钱都不够，但那时候可以救命。无奈每年的医疗费都是先赊账，待年底庄稼卖了钱再还，碰上年底也还不上时，往往爸爸妈妈要躲一躲来要债的女主人，想来那时我给家里添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后来我恢复健康以后，发奋玩命的学习，为我们全家渐渐脱离困苦的生活埋下伏笔。

二者，据妈妈讲，爸爸有些好赌，每月的工资都没有如数拿回，往往是打了折扣再加折扣，虽然妈妈有很多的不满，但除了庄稼，爸爸是家里唯一的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们一家四张嘴，每天的吃喝开销都主要依靠爸爸的工资，所以妈妈没有很多的话语权，常常是两句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爸爸恼怒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再继续缠斗下去，就是肢体上的较量了。

然而这种刚刚能维持住的生存体系，被我上初中的现实打破。初中离我家10公里，我没有勇气走路几个小时去上学，也没有办法搭爸爸的自行车（他自己骑这就非常费力了）所以一定要一辆自行车给我上学用，这笔额外的一百多的费用，家里一时实在没办法拿出，于是妈妈就外出打工了，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个炎热的暑假。

妈妈这次是真的外出了，去了离家里几个小时车程的三姨家做针线活，三姨家是开成衣铺的，小小的铺子也需要雇两个伙计才应付过来，妈妈过去以后还是有活可以做。所以整个暑假，妈妈外出，爸爸独自照顾我们，那一夏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都是趣味横生，有惊无险…

爸爸要去函授学习，家里不能只扔下我们两个小孩，就请来姥姥带为照顾几天，爸爸给姥姥留了10块钱的生活费，我知道，那可能是他全部钱款的50%了。姥姥怕我和妹妹偷花，把钱藏的很好，但其实我和妹妹自有我们的生财之道：我们满大街的捡铁捡铝，然后卖给收废品的老爷爷，每天居然也有4毛钱的收入！

可不要小看了这4毛钱，那时候3毛钱可以让一个小学生中午吃饱肚子，所以4毛钱对我们俩而言，简直是巨大的财富，我们利用它的方式无疑都是买吃的，各种各样：冰棍，糖，西红柿，饼干… 当然，这是属于我和妹妹的小秘密，绝不可以让姥姥知道，我们一致同意如果姥姥知道了，肯定会没收我们的劳动成果，然后采买她认为必要的东西，就像那次邻居家送来了一块黄米面，我垂涎欲滴，因为可以做成我最喜欢吃的粘糕饼子，谁知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等待我的却是一盘子窝窝头，那种失望的感觉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某一天中午，当我和妹妹骑在墙头上啃着我们的劳动换来的某某吃的时候，原本以为浓密的向日葵可以遮住我们的一举一动，谁知还是被姥姥慧眼识破，当时姥姥没有说什么，只是确认了我们不是偷拿了生活费，然后盘问了我们两句，待爸爸回来时，还跟爸爸絮叨了几句。我不怨姥姥，反而心中生出一些后悔，后悔没有跟姥姥坦白，还避开她独自享用，毕竟姥姥从老远的地方靠双脚走来我家，给她最小的姑娘照看小孩，自己的孙子也只能扔下，处处为我们着想，却不计一点回报，后来姥姥回家了，妈妈外出打工的日子还在继续。

我觉得我长成了野孩子，整天的主要活动都是跟一群男孩子去乡间野地里捉蝈蝈，然后累了一起到我家里玩牌。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只觉得使不完的力气，要撒到山间田野里才舒服，想来那时候也是14岁的大姑娘了，有时候被父辈的长辈们看见了，总忍不住根爸爸告状，让爸爸好好管教管教我，别养野了，还好爸爸只是一笑置之，从未干涉，这样无忧无虑的暑假一晃又过去大半，直到有一天，奶奶的到来…

印象中奶奶是不常与我们家来往的，也许是因为我们养活自己都困难，所以奶奶不忍心给我们增加负担（虽然真实原因并不是这个），所以当奶奶出现在我的家里，且还要住许多天时，我更多的感觉是新奇。奶奶的风格脾气跟姥姥迥然不同，这也是我们相处一个月以后的认知。奶奶到来的第一件事，是收拾屋子，那简直是重新装修过的变化，家里变的明亮有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