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开始变得异常地忙乎,我都看不到她人影。早上起来那几只鸡咕咕地叫着,家里特别静,锅里盖的馒头和菜还热着,匆匆吃过去上学。这时母亲也没了影,原来也加入了挣钱的队伍。
村上的小媳妇大妈们个个红光满面,走路都带着小跑,像注了兴奋剂。村头蹲着尽是年龄大的腿脚不方便的人,每天看着她们雄纠纠去上工,晚上疲惫地一身灰泥地回来,二婶手里总是顺捎回来一些小木头段子,小桶塑料瓶子什么的。
她们每天都起得很早,还要拾掇一些零散的地,瞅空去看看拔拔草打打药,也都是休息的空档时。
二婶忙着照应几个小孩,早上去打药误了点挨工长骂了,差点不要亏二嫂他们说情,工长说二婶爱捎带才勉强试用几天看看再说。有了这次教训大家都不敢怠慢,干活也都卖力,生怕哪天人家不要了自己。
她们一起来去,进了工地就像散落的珠子归各自应呆的地方,干分配好的工作,被那些外地人吆喝着如牲口。
干的时间久了,他们都熟悉起来。一些小恩小惠和黑暗中的勾当也是常有。阿赖家的抽屉里无端地多了些铁钉,铁条新的铣,桶什么的,让邻居和上她家找她的伙伴眼馋。
她们开始一群人身后冒着烟尘地来去,几个月后三三两两,走在前头的扭头看后头的人,走在后头的怕前头忽然不见。
二婶早早到了工地,四处巡视一番,和外地人闲扯了几句,塞一包烟在脏兮兮的口袋,那人呲着牙把手中的工具给了她,四下看没人找个避角的地盖好。二嫂刚巧来了,藏什么呢?没啥装解手样,二嫂笑了自己人也瞒,干笑瞅瞅四周忙去干活。
二嫂也顺捎回一些柴火,都是人家不爱捡的,她说做饭放几块省添草。母亲年纪大些与她们无法比,那些外地人不搭理她们,不给她们行贿的机会。
工地上有个大个组长,爱吃烟零食给钱让二嫂带,把工地上崭新的贵重的东西让她随便拿,二嫂不敢躲掉了。
外地人指着她骂她傻,别的女人胆子变得大起来,笨重的长的东西,只要上眼一定想法弄来,睡不着吃不香几天后准在她家看见,躺那稳稳的。
前两个月她们领了厚厚的一匝钞票回家。路上二婶尖瘦的下巴似短了,嘴皮更薄路上都撒掉唾沫星子。
回家二嫂冲我喊,小弟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做作业的我吓了一跳,院里两只鸡跳上笼子,母亲冷着脸在烧水。
她给了我二百元,我吓得不要。二嫂沾着口水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扎好用手帕包着放进枕头下,又挪了几个地方最后不知放那儿了。
五月村头树已见了荫凉,有老人孩子聚在那。她们路过打招呼嗯了声身子早已飘出老远,直到那黑点拐进胡同,才小声议论着,准是发了工钱烧得。
四十块钱的一天,年底也是小一万了。她们盘算着,走得更早回来得也更晚。
在外打工的男人们渐被她们忘记了。嘴里说的念的全是工地上的事,心里想的是年底可领更厚的一匝钞票。
不久里头传话来,每天四十块钱一天的工钱减去十块,为啥找当地的头她们说。愤怒得如一群火鸡一齐去找,当地的一工头胖胖的高大黝黑,脖上粗粗的金链手指上闪闪的金戒指,好言好语虽面恶,大家松了口气畅所欲言,说各自辛苦家里不容易,变了脸大骂:妈的给脸不要脸,谁他妈容易呀,老子就扣十块钱了怎么了犯罪吗去告吧,傻婆娘愿干就干不干滚蛋,女人们吓傻了,没了言词灰溜溜地挤着涌出门。
不情愿委屈地骂着,咒着尽是刚才本该说的话,不久都散去,呆在各自的位置。
以后照常去工地,每天捎带回来的东西也多起来,成小山。
二嫂在家呆了几天也去了。
中期裁员,二婶阿赖家的,年纪大的干活懒手脚不干净的被裁了下来。
村头树下又多了一拨人,每天眼馋地看着上工的人来来去去。背后小声,得瑟不了几天。去上工的人喜滋滋的多是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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