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秋,我大学毕业在县直机关搞了一年的基本路线教育后,被正式分配到烔炀中学当教师。
我在大学学的是哲学专业,进中学只能当政治教师。那时烔炀中学的政治教师已满岗,我来了后一时无岗可上,便安排在教务处当教务员,做一些刻钢板、发通知之类的杂事。
大概是10月底11月初,学校领导通知我,说国家要恢复高考,镇上成立了招生办,要从我们学校抽一个人去办公,你现在没有教学任务,就你去吧。
我说好,就是不知道具体做什么事。领导说,这个你别管,到那里自然会有人安排。
去了才知道,招生办包括我在内就两个人,另一个是烔炀小学的王老师。
王老师比我早来一两个小时,已经和镇上接上头,我见到他时,他手上拿着一卷表格和笔墨浆糊之类的办公用品,还有一张大红纸。得知我也是来干这事的,就把手上的办公用品交给我,让我拿着,从腰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门上的锁。看来,这就是招生办的办公室了。
我们办公的地方,是一间老旧房子,里面收拾得挺干净,一张条桌,几个长板凳,看来事先有人打扫过。
进去后,王老师在那张大红纸上裁下一条,用毛笔在上面写上“招生办公室”几个大字,抺上浆糊,在门口一贴,我们的办公室就算正式开张了。
我问王老师:“要不要放一挂炮竹,庆贺一下,也算是给大家报个信。”
王老师笑笑,说:“上面没这安排,省了吧。”
俗话说,要想好,老带小。王老师是一位50多岁的老教师,经验丰富,那一手毛笔字也很有功底。在这里我一切听他安排,他安排我负责登记,指导考生填写报名登记表,他自己负责对上联络和来人接待。按照这个安排,我们俩把招生办的事做得井井有条。
接下来每天都有人来咨询报名,王老师不厌其烦地给大家细说招生的条件和手续。首届恢复高考的报名条件很宽松,年龄在35岁以下,学历初中毕业即可,实在拿不出毕业证书的,就在表上写上“相当于……”也行。反正最后是要到考场上见真章,这样的报考就是宽进严取,大浪淘沙。
尽管条件宽松,最后真正报名人并不多,整个报名季,全镇的报名人数只有30几个。10年的“读书无用论”,荒废了一大批人,现在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悔之晚矣。
30几个报名的,男生多,女生少。仅有的几个女生中,有一个出类拔萃的,生得明眸皓齿,肤色白净,举止文雅,还是商品粮户口,还是有证书的高中毕业生。大家都很看好她。
我那时还没有女朋友,第一眼见到她,免不了砰然心动。但也仅仅是心动,我告诫自己,我是招生办工作人员,不能有什么出格的行动。那时民风淳朴,男女之间循规蹈矩。
偶尔在小街上碰到她,她见到我抿嘴一笑,我也微笑视之,擦肩而过时总有热血喷张之感。
我内心其实很矛盾,我真心希望她这次高考能被录取,冥冥中又总是担心这只凤凰会飞向远方的高枝。
招生工作结束,招生办撤销。不久,我被调往县城的一所中学任教,走去就带高中毕业班。高考已恢复,教学压力陡增。
有时星期日,我会坐火车回到那个小镇,到当初那个招生办看看,那所老旧房子还在,只是门一直锁着。
每次去,我都会在小街的东西南北走几个来回,却再也没见到抿嘴一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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