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俺三大爷做东，在饭店里摆了一大桌，人来得挺齐，就连好久未曾谋面的大表哥也到了。

我和大表哥两人相见，分外亲热，正聊得投机，不经意一扭头，恰好看着表嫂领着孩子走过来。

我赶忙跟表嫂打招呼，照着孩子就是一顿猛夸，说小姑娘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聪慧，将来长大了如何如何不得了……

若是按照套路，一般人听到这般夸赞，早就乐得跳起来，可表哥和表嫂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见有多么激动。

我知道，这是因为表哥和表嫂一直盼小子呢，若不是为了这，也不能一口气儿生了仨姑娘。

表哥和表嫂都是从村里出来的，虽然来城市打拼好多年，但思想上还很封建，总想着能有个小子来延续香火。

早些年，两人还年轻，为了生孩子而不懈奋斗着，可是接连两胎都是姑娘，单位上又有计生政策，因此泄了气，也认了命，嫂子脸上也总不见个笑模样。

眼见着四十好几的人了，单位突然放开了生育限制，两人又开始心痒痒，拼了老命终于怀上了，却不曾想，生下来还是个姑娘。

于是，嫂子的脸上便更添了一分墨色。

2

这次跟着来的是老二和老三。

“啊呀，好久不见，连最小的也都这么大了，好漂亮啊！”我真诚地说着。

“呵呵！快吧……”嫂子简单地应承着。

“嫂子，你家不是仨么？那一个呢？”我随口问道。

“那个是最大的，上一年级了，在家里忙着做作业呢！”

“啊哈，这是老二……这是老三……”我兴奋地指着女孩们欢快地说道。

嫂子点点头。

我又笑嘻嘻地说道：“哈哈，我是老四。”又扭头问嫂子：“嫂子，还再要么？我家就是要到第四个才有的小子。”

嫂子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3

吃饭期间，我看着嫂子总是不太欢喜，心想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也就没往心里去。可是看到她老是朝孩子无名发火，我才终于明白她的内心深处对女孩的成见是多么地深。

饭毕，我跟老婆一块回家，不知不觉就聊起这桩事来。

媳妇儿对我说：“鱼哥哥，你这话说得不大对，得考虑下人家嫂子的感受啊！”

“这有啥？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真心希望他们能有个小子，可话又说回来，现在女孩子多吃香啊！没事儿偷着乐呗。”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想想咱们这一家子——你，加上弟弟，生的全是小子；而人家那边全是闺女，可想而知，人家那边是怎样的心情。你说者无心，她听者有意，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啊呀！你瞧我这脑子，当时光顾着高兴了，这话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看来以后还得多加注意啊！”

后来，我越想这事儿越有深意，俺们村里那边有句老话，叫作——“见着矮人，不说短话”，娘也多次借着这句话来嘱咐我，可我总是不以为意，现在想起来，并亲身经历过，方才幡然醒悟。

是啊，要想说好话，且让人爱听，重点并不在于讲话的人乐不乐意说，而在于对面的人乐不乐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