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丘奇先生》中的爵士乐、有视觉冲击力的各色食物、一本本脍炙人口的经典文学书籍,两对美丽的母女、在厨房里优雅地变魔术般出品美食大餐的黑人绅士,讲述着充满着人间烟火味道的亲情、爱情、友情的故事。
单亲妈妈玛丽带着女儿查理独自生活,玛丽查出患了乳腺癌,医生宣布她只有六个月的生命。玛丽的情人在去世前遵守承诺,聘请黑人厨师丘奇先生照顾玛丽度过人生最后的6个月。但奇迹发生了,玛丽的生命延续了整整6年。在这6年间,玛丽渐渐衰弱直到病逝,查理从小女孩长大成了大学生,丘奇先生成了后面5年多时间里这对母女的经济和精神支柱。当查理从大学回来也成了单亲妈妈,母女俩又和丘奇先生生活在一起,直到丘奇先生去世。
这部电影贯穿始终的是人与人之间用彼此温暖的红线串起来的高浓度的连接,它们超越了血缘关系、肌肤之亲的性关系、种族之间的隔阂关系,在最简单而本源的人性光芒的照耀下,故事中那些普通的人们彼此相依、相互取暖。
01 母女关系童年查理的眼里,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让她都不忍心和她一直生气下去。而当查理当了妈妈后,她又成了女儿眼里最漂亮的女人,她的女儿会很自豪地问别人:“你觉得我妈妈漂亮吗?”孩子眼里妈妈的美丽一定不仅仅只是容貌,还涵盖了妈妈身上母性的光辉和善良的情怀。影片中用了一些细腻的情节,所展现的母女间爱,可以直抵人们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在玛丽病困交加非常需要帮助的时候,丘奇先生出现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得绝症的玛丽应该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但女儿查理表示不喜欢丘奇,要求辞退他。玛丽没有过多地解释和劝说,竟然答应了女儿的要求,还试图按查理的要求去做,即使她知道没有丘奇先生,她们母女后面的日子会多么的艰难。在玛丽的心中让女儿快乐是胜过一切的事情,她尽可能不用生活的苦难去搅扰女儿的快乐,只要还能挺得住,玛丽都会用甜蜜的微笑和含情的眼神、轻松的谈话、温暖的拥抱陪伴女儿左右,尽力延长女儿无忧无虑的日子。
小小的查理出语惊人,很尖锐地说自己只是妈妈的一个意外。这句话的背后有查理对自己生命的不认可,甚至轻视,还有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父母的失望和愤怒,面对女儿强烈的情绪,玛丽用了一句非常有情感张力的话,给女儿的生命做了一个精妙而正性的注解:“你爸爸是一个意外,你是我的一个奇迹。”这句四两拨千斤的话,对查理有非凡的意义,她因此可以找到生命的价值,确定自己是值得爱和被爱的,这是人的生命中很重要的之间。玛丽穿越生活的创伤,带着女儿抵达骨肉间情感的深处,给女儿生命一个关键支点的勇气,也传承给了查理。说到女儿小伊,查理也有类似的话:“那是一个愚蠢的晚上,而小伊是我最好的礼物。”
得知有男孩子邀请查理去毕业舞会,玛丽激动不已,在非常虚弱的情况下,还为女儿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做着精心的准备。值得细细去体会的是玛丽对女儿情感开放的态度,她没有用自己的病痛去绑架和羁绊女儿,而是支持和鼓励女儿尽情享受青春和爱情的美好,她发自内心的为女儿那一刻的幸福而幸福着,并用生命中的最后一束光芒为女儿的美丽和快乐引路,再次呈现了玛丽面对情感的真实和勇敢。
查理在妈妈生命的最后的日子,开始回避和逃离,从查理的复杂情绪的演绎中,读到的是面对死亡的怯懦和不忍,还有与妈妈的生死离别的撕裂感。查理说妈妈是太阳,她曾经享受着太阳的温暖,但这个时候,太阳的光太灼热了,会烫伤她。这种灼热是死亡带来的如正午刺目的阳光,让人无法直视。就像心理学家欧文亚隆把死亡比喻成骄阳,直视骄阳真的不容易,何况是母女情深的玛丽和查理。终于有一天,查理勇敢地穿越死亡的强光来到妈妈身边,静静地和妈妈相拥而睡。透过这个片断看到查理经过内心的挣扎,已经有能力面对妈妈的离去,玛丽也可以放心地离去了。的确,当妈妈真正走了,查理的平静和从容中带着一种力量,足以证明她可以承载死亡带来的伤痛。
查理未婚先孕,她宣称是布鲁克斯家族的传统,这契合了心理学中精神分析的一个机制——强迫性重复。查理通过重复妈妈的经历——做一个单亲母亲,和去世的妈妈继续发生连接,仿佛妈妈依然存在于查理的生命和她相伴相亲。这是查理在潜意识里纪念妈妈的一种仪式,也是对妈妈深深的爱和忠诚身体力行的表达。妈妈离去以后,查理不能超越妈妈的苦难享受完整的幸福生活,否则是对妈妈的不忠和背叛,查理潜意识中会有被惩罚的恐惧,这就是精神分析说的俄提浦斯冲突。查理做了单亲妈妈,不但获得了安全感,还能弥补妈妈生病期间自己逃离和抱怨的内疚。她可能还有一个想法,能和妈妈一样,才有机会和丘奇先生 这个“田螺姑娘”一样的男人在一起,这里似乎又转向俄体浦斯情结的另一个面上。
02 父女关系
丘奇先生不是查理生物和法律上的父亲,在陪伴查理长大的岁月里,他们默契地把对方定位在父亲和女儿的位置上。
查理去上大学路上,内心的旁白里渗透着和父亲离别才会有的牵挂和情思,她说:“在我离开后,丘奇先生是否开心,还有没有人像妈妈和我一样爱他。”
查理第一次见到在厨房里丘奇先生,就有着非常复杂的情感,她无缝连接地把对父亲的情感投射到了丘奇先生身上。查理对没有承担责任的亲生父亲有着愤怒和强烈的攻击性;而妈妈的情人又欺骗了她们母女,因为有妻子不能给玛丽婚姻,也不能给她们母女一个完整的家,也激起查理深深的恨意。查理这些情绪一股脑倾泻出来覆盖了丘奇先生。而小女孩对拥有父亲的渴望是不可阻挡的天性使然,丘奇先生又成了查理在那一整天中最放不下的人。她一边带着强烈情绪和妈妈说不需要这一个厨师,一定要辞退丘奇先生;一边在见到她的邻居、老师、同学四次用炫耀的口吻说起家里来了一个新厨师。这个从来没有爸爸的孩子,爸爸位置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她的欣喜之情挡也挡不住地流露出来。
查理用飞扬跋扈、口出恶言掩饰她的渴望,丘奇先生始终不接招,平静、安稳地待在查理的对面,用灵动的眼神传达着他心知肚明看穿查理小心思的得意,再加上层出不穷的美食狂欢,丘奇先生成了带着满满接纳、爱怜和懂得的好爸爸,并成功用这个好爸爸替换掉查理原来心中那个可恶的坏爸爸,查理的敌意也被好爸爸的蜜罐子一点点融解了。
就像查理说丘奇先生做饭的方式渗透到她们的皮肤里、骨头里一样,丘奇先生父亲的角色也渗透到了查理的心灵深处。小查理读他的书必须使用借书证,这是丘奇先生在行使父亲的职责为孩子建立规范意识,这是一个孩子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课。丘奇先生带着查理一路读经典文学作品,为查理打开了更广阔的天地,也让查理有了一个理想——成为一名作家,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父亲的所为。
小查理站在凳子上帮助丘奇先生往柜子里放玻璃瓶子,凳子倒了,瓶子掉地摔碎了,丘奇先生用男人充满力量的双臂稳稳接住了要掉到地上的查理,化解了一场灾难。这是一个特别有意义的事件,象征着在查理母女俩跌跌撞撞的生活里,丘奇先生可以为她们遮风挡雨。就在那个瞬间,丘奇先生华丽转身,从原来的厨师成为这个家庭中母女俩真正意义上的丈夫和父亲。
就像查理逃避妈妈死亡的时候说的,丘奇先生就像月亮,稳定、安静,她更多的时候是选择背对太阳,面对月亮,因为月亮能让惊恐的查理安定下来,并能帮助她不被就要失去妈妈的哀伤所淹没。在查理其他的生命重要节点上,丘奇先生也总是这样,毫无悬念地出现在父亲的位置上。
查理被男孩欧文邀请参加毕业舞会,她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丘奇先生,丘奇先生参加了她准备舞会的整个过程,当欧文来家里接查理的时候,丘奇先生很自然地以父亲的姿态开门迎接欧文,把美丽的查理交给了欧文。那天丘奇先生放着略带忧伤的爵士乐在查理家待到很晚,沉浸在悠长音乐中的昏暗,似乎烘托着一个父亲在那一时刻复杂的心境。
查理要上心仪的波士顿大学,但苦于没有经费,丘奇先生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笔钱,是他以超市优惠券的名义为查理积攒的上大学的费用,原来作为一个有心的父亲,他早早就开始为查理上大学做准备了。
查理怀孕回到他身边,他毫无保留地张开双臂迎接查理,不问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只是无条件地给查理回到家的感觉。在查理无家可归的时候,他义不容辞地宣布自己是查理的监护人。从此和查理组成真正意义上的三代三口之家,共同抚养着查理的女儿小伊,并把他父性的光芒又笼罩在天使般的小伊身上。
丘奇先生帮助查理找到儿时的伙伴波比,看到查理和波比见面时的快乐,一旁的他用欣慰地目送她们远去。那时他的身上有着玛丽的影子,他们享受着查理和小伊的快乐。查理和波比发生了矛盾,他建议不管她们冲突是什么,查理都应该原谅波比。作为长者的丘奇先生,更能洞察波比华丽外表下面隐藏的脆弱,以及对这份友情的需要和渴望,他用父亲般的智慧和宽厚引导查理去体察深刻的人性。
丘奇先生和所有父亲一样关心查理的学业,像耐心等待女儿在波折中成长的父亲,查理辍学回家生孩子、养育小伊,,丘奇先生用爱和付出默默守望着,相信女儿总有一天会绽放。果然,那个象征理想和梦想的打字机收起来后,终于在影片最后被查理拿了出来,并且完成的第一部作品就是《丘奇先生》,查理从此走上了丘奇先生和她一起构建的梦想之路。
丘奇先生也和普通的父亲一样,惦记着查理的婚姻大事。在拉尔森的婚礼上,他和查理谈起从未说过的自己的婚姻,这对自己私生活一向严防死守的丘奇先生,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很重要的缘由是想鼓励查理对婚姻建立信心,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每个男人和女人都能够结婚”,透露出父亲期待女儿能进入婚姻的愿望。
丘奇先生去世后的一个早晨,小伊出现在丘奇先生在厨房的位置上,用他的方式忙碌着做早餐。那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布鲁克斯家族命运有了转变,不再是未婚先孕,而是丘奇先生。这里电影暗示了小伊不会再重复母亲和祖母的命运,是丘奇先生打破了魔咒,让小伊有能力允许一个像丘奇先生一样的男人走进她的生命中。
03 爱情关系?友情关系?
丘奇先生卧室里玛丽的画像;玛丽去世时丘奇先生无声流淌的眼泪;坚守6年无怨无悔地有质量的陪伴和付出,从每个玛丽和丘奇先生在一起的场景中,都能品出情的味道。餐盘上配的那朵玫瑰花、床边为玛丽读书的陪伴、相拥起舞时的相依、用一块大毛巾相隔对全身裸露脆弱的玛丽的拥抱和安慰。
但玛丽和丘奇先生的情飘忽在爱情和友情中间,模糊而混沌,让人无法清晰地界定。在生活层面上无论交织的多么紧密,他们至始至终用夫人和丘奇先生的互称隔离开对方,让他们无法再更深地进入对方的生命。查理说到这个点时,也透着无奈和不懂。
作为创伤中的天涯人,他俩小心、默契地维系着彼此最舒适的距离,可能他们担心再走近一步,两个人身上的锋芒和伤痛就可能相遇,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就可能被新的痛楚揉碎,因为他们被伤怕了,对亲密关系本能地望而却步。
影片中,用丘奇先生的醉话诉说了他早年与父亲相关的创伤,也让人们理解了丘奇先生为什么会有一扇别人无法进入的心门,早年的经验告诉他亲密关系意味着伤害,他不敢拆除魔咒般的界限进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关系。他只能把阳光的一面给查理母女俩,每天早上干净清爽、充满活力地出现在厨房里,而把阴暗、脆弱的一面小心地藏起来,秘而不宣,独自面对。查理曾试图掀开一角窥视另一面的丘奇先生,他用极端情绪化的防御把查理推开。这也注定了丘奇先生和玛丽只能游走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即使这份情谊给了丘奇先生新生命的体验。他在给小伊讲亨利的故事中说:“他遇到了这对母女,她们说我们拥有的每样东西都和你分享,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安全,也第一次感到快乐。”丘奇先生去世后,留给查理的信中也说:“你给我一个家和爱。”
影片中没有玛丽的原生家庭的线索,不知道是什么生活背景,让她遇人不淑。她和前面两个男人关系中的创伤,加上重病在身,也足以阻止她再去尝试走进一段新的亲密关系。即使这个男人让她如此依恋、依赖,是她生命的唯一的支撑,她依然把自己的情感限制在一块浴巾的两面不能前行。电影也有意为他们设置了障碍,让他们不同肤色、不同种族,隐喻他们之间的情感被创伤隔离,只能让爱情相忘于江湖。
但如果没有超乎一般情谊爱的浇灌,玛丽创造生命的奇迹是不可想象的,丘奇先生用自己整个的后半生陪伴两对母女也是一个神话,所以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一个字:情。
04 给予和接受的关系是流动的、相互的
在影片中,用两条故事线体现这部电影的价值观,它们是:帮助别人的人,实际是别人在帮助自己,这是一个彼此温暖的回路。
受到严重创伤的拉尔森绝望中正准备服药自杀,遇到被撞倒在地的孕妇查理,他战胜严重的心理障碍把查理送到急救中心。查理母女得救了,但他却说是查理母女救了他的命,因为经历了这件事后,拉尔森发现了自己有能力克服障碍走出阴影的,他重新振作起来,找到终身伴侣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丘比先生先后位照顾两对查理母女的同时,也得到了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爱的情感在他们之间日积月累的流动,帮助他离开了酗酒和让他醉生梦死的酒吧,丘奇先生终于从生命的阴影下面走了出来,让爱的阳光和温暖照进他整个生命。丘奇先生临终前的那个晚上,查理准备离去给他一个自己的空间,他却要求查理不要离开,他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这个请求打破了一直竖在他和别人保持界限的坚壁,丘奇先生可以和爱的人厮守相伴了。这个细节也有一个隐喻,丘奇先生在他离世前的那一刻,在两对母女对他后半生的陪伴下,终于脱离了早年伤害带给他的噩梦,完成了他人生的救赎。
两次葬礼查理说过同样一段话,对于死去的人“……还有些人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们不必说你都懂。”玛丽和丘先生的爱,查理和丘奇先生的爱,小伊和丘奇先生的爱,都在尽在不言中而显得厚重和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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