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龄前基本是在奶奶家,那时候奶奶住的村庄还没有通电,晚上照明用煤油灯。和现在各种豪华的灯具相比,煤油灯如萤火虫与太阳。即便这一点光,家家也舍不得长时间点亮,浪费,没钱买煤油。所以人们白天抓紧干活儿,到了月黑头夜晚,早早地钻进被窝,睡不着就摸着黑儿闲聊。
如果谁家有不得已的情况点了灯,最高兴的是那些睡不着觉憋得难受的小孩子们。可算点亮了油灯,一家人围灯而坐,小孩子不懂大人忙,总是挤在前边,眼睛盯着灯火,比现在的孩子在手机上玩游戏要投入得多。
油灯点的时间越长,燃过的灯捻子就越长,灯花就越大。但是灯花越大,灯火就越不亮。逢到这种情况,奶奶便用针拨落灯花或用剪子剪掉灯花,所以李商隐在《夜雨寄北》中才有“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诗句。
爱水爱火,孩子的天性,现在的短视频里,常能看到人类幼崽遇到水坑,就会撒欢地踏上去,弄得满身泥水,鞋子精湿。我那时格外喜欢火,喜欢剪灯花,和奶奶抢着剪,有时剪得太勤费灯油,有时手重直接把灯火全剪掉了。
有一次,我的裤子屁股处剐破了,第二天还要穿,奶奶坐在灯下为我缝补。一灯如豆,奶奶极力把头挨近煤油灯,一个不小心,头发被火苗燎了一下,焦糊味涌进我的鼻腔。奶奶迅速把头挪开,没事似的用手捋捋,接着穿针引线。那一刻我静静地看着奶奶:脸被火光映射,分外有光泽,嘴唇紧抿,眼睛眯缝着,整个人显得专注而祥和。这个样子被我印在心里,现在还清清楚楚。
哦,清明快到了,煤油灯的灯火又在眼前闪亮起来,那是照着前行足印的光明,不耀眼,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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