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嫲老去了

作者: 刘白白白 | 来源:发表于2020-11-02 23:03 被阅读0次

            2020年11月2日,此时距离阿嫲去世已经十多年。

            阿嫲去世时,我不在她身旁,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旁。她在医院里住了一两个月,纤弱的身体忍受着病痛,皮包骨的手上有许多打吊针留下的淤伤,受了这许多的罪之后,在某个傍晚,爸爸回单位工作、姑姑和妈妈回家为她准备晚餐时,也许默默、也许挣扎、也许不舍、也许如释重负地、走了,没有人知道她走得是否艰难、是否疼痛,是否还有牵挂。

            这于我实在太难以接受,至今也难以释怀。至今时常会梦见她,每每想起她,还会忍不住眼泪。每每觉得身心疲惫,或者生活遇到了沟沟坎坎过不去时,总是想起她来。

            甚至,因为孤身一人远离父母在珠海工作,与家人遥相牵挂,思乡情切时,也常常会由视频电话交流时察觉到爸妈渐渐变老的细节,而联想到阿嫲离去时的孑然一身。会联想到,会不会有一天,在完成了一整天工作,或疲惫或轻松地回到蜗居时,忽然想主动打个电话回家,却在电话那头听到来不及好好告别的坏消息。会联想到,会不会有一天,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而请假回到他们身边,却被工作缠身,也许会为此放弃工作,一口气辞职回家——我觉得如果那时依然孤身一人的我会做得出来,但那样也许会让爸妈更加忧心;而如果那时的我已有自己的家庭要承担责任,竟以至于受制于工作而不能率性辞职,那时的我也许承受不了又一次缺席与最亲的人告别的愧疚无地。联想到这些,那时不能与阿嫲告别的心痛又加重了一重。

            2006年,高三的下学期,金中早早开学,开学考试是当年很有名的“六校联考”,好像是集结了粤东西北大地6所学霸学校的师资共同出卷,在一模之前的最高规格考试。所以当时卯足了劲。联考结束那天傍晚,忘了是天色晚了,还是天气阴沉,总之一身轻松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打电话给爸爸,然后电话那头,爸爸语气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地告诉我“昨天晚上阿嫲老去了”,他正在医院处理事务。

            从小,家里人对于老人去世,都会用“老去”避讳直言“死”,连“过世”也不忍在口语中使用。

            已经不记得有没有在电话里就问及阿嫲走时的情形,也许有,也许电话里看不见爸爸的表情所以不忍追问,是此后与面才问起。总之,记得自己也是一时没有哭,语气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地与爸爸应答,他交待我一番言语,我一一答应,很懂事地不给他添一点点乱。回到宿舍关上门,其实也还没有完全回过神。但是,像是逼着自己嚎啕大哭了半小时。心里还在想,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一定要挺住,趁现在、联考刚过、喘口气、哭一场,整理好思绪,一定不能垮。

            当时那种奇怪的心情,那场算计之下的嚎啕大哭和伴随而生的愧疚感,时至今日也难以释怀。那时我以为,我是多么冷血没有感情的人啊。带我长大的阿嫲,生气也只会用树叶打我的阿嫲,那么孤零零地走了,没有亲人在旁泪别相送,没有我在旁相送地走了,而备考疯魔的我竟然连哭阿嫲也在算计着时机、算计着要撑过高考再说。

            这后来十多年,每每想起阿嫲的离开就排山倒海地难过,不知道是不是有那时的愧疚和懊悔的原因,肯定是有的。第二个原因才是,刚接到消息时,真正的想念和心痛还没有到来。

            翻阅记忆,与阿嫲的合照竟然似乎只有一张经年的全家福,那时阿公还在世,阿嫲抱着我,襁褓中的我拿着花朵,没有看向镜头。

            下次回家,再翻翻旧相集。时间太久,好像快要忘记阿嫲了。只是每每想起来时总止不住再流一阵眼泪。大概是2006年的心痛郁结至今,终于动笔,想用写作找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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