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警车已经从小区撤离了,她疯狂声嘶力竭到昏迷,此刻正躺在医院里,一小时后微睁双眼又闭上,她不愿醒来面对这个真实残忍的世界,愿就此一睡不醒。世界在孩子坠楼的瞬间已经崩塌了,生活变成了黑白灰,心已经焚化成了干粉。发抖的四肢,干裂的嘴唇,红肿的双睛,强烈的心绞痛在提醒她是个活物,此时她最想丢弃的是那个撞击折磨她肉体的灵魂。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卷缩在被子的一角,不要有任何光亮透进来,双手掐住自己的大腿,直到已经呼吸不过来。可怕的思绪像恶魔一样狞笑着向她扑来,如同空气一样被吸入脑髓,痛不欲生,被子像筛糠一样一直抖动,思维再也没法运转了。
脑子宕机在孩子跳楼前和她的一场争吵,她不愿意想起傍晚发生了什么。可和孩子最后争吵的画面无数次重现,是关于晚饭前的一次成绩下滑的争吵,当她嘴巴里y吐出“滚”以后,生活就在那一刻质变了。让时间倒回那一刻,她绝对要收回那些严厉的、失去控制的、自私的、自以为是的狠话,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昨天的那番争吵成了压死孩子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狠狠的抽起自己的耳光,一下,两下,三下,胡乱抡着的手掌并没有停……..脸不觉得疼痛,心渐渐掉入黑洞,一点也没有劝慰到内心,她停下那只发麻红通的手,继续绝望哼鸣着。任何肢体上的鞭打都处罚不了这个“杀人”的刽子手。此刻她的身体被掏成了一具空壳,她多想也循着儿子的离去一跳百了,这个想法一直刺挠地伫立在思想的洪流中间,来回冒出来。
从十月怀胎辛苦,到出生后的喜悦,握着孩子的手写下第一个字,每天殚精竭虑的食物搭配,十年如一日的上下学接送,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邻居眼里听话懂礼貌的孩子,老师心中成绩优异的孩子,今年刚刚初一…….这些过往都像利剑一样又将她捅成了马蜂窝,不要想到“孩子”这个字眼儿,每有念及,利剑穿心。这样的苦难为何要落在她头上,家庭没有了灵魂,生活没了期盼,婚姻关系没有了核心。你这么懂事这么乖,怎么突然这么狠心啊!你这是要了爸爸妈妈的命啊。泪水糊满了脸颊,决堤似的涌出。一切皆没有意义了,吃饭喝水都显多余。
就这样,片刻清醒的大脑如同囚房里的酷刑抽遍了她浑身每一个角落,来回撕裂,体无完肤。“是自己害死了孩子”这样的思想酷刑还要持续在她的余生,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浑浑噩噩闭上了双眼,昏睡过去。片刻大脑的昏沌是对她的恩赐。
曾几何,孩子就是她人生的信仰,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一点,孩子跳楼那一刻一定认为他的生命毫无意义和价值;如今她的信仰用生命的代价判了她有罪,余生都将她钉在十字架上凌迟。
时间,不知还能否修复那颗受损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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