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钟,走出小小的值班室,信步门前。隐隐地,从马路边的花草,以及隔着马路那边围着围墙的公园,传来阵阵虫声。欲侧耳倾听,无奈不远的桥上,不时有车辆呼呼呜呜地奔驰声要将它遮掩。扫兴。
我喜欢听虫声。浅唱低吟,在耳边,在身旁,特别让人安心,自在。那一刻,没有烦忧,天地间只有虫声与我两相宜。
听虫最好的地方莫过于红花湖桃梅园了。逢翌日休息,天气又作美,多日不见的阳光露出脸来。在太阳下山前,兴兴地来到了桃梅园。
从斜阳到日暮,到黄昏,直到夜幕降临,坐在桃树间,如同等待一场盛大的音乐会。而且,只为我一人。
我不能断定,夜虫始鸣第一声是在那一刻。但确有一个渐进的节奏。随着日暮黄昏夜幕递进,由一两只到若干只,再到响起一片,整个湖山因此热闹起来。
一弯新月像只小小的船儿,早早的悬浮在离湖山三百米高的南面天空。越来越明亮,直到能看见旁边的星星,数一数,一只,两只,五只,有十来只。这是城市的夜空。
随着月儿,我腾身空中,把湖山俯看。一个中年男子独坐在桃树坡的台阶上,虽十一月末,他仍短衣短裤,光脚,拖鞋。脚旁一瓶矿泉水,身右侧放着手机,别无他物。简单。
男子面湖向南,四面绿水青山,湖面平静,宛如镜子。他背后远处山顶上的挂榜阁的灯也亮了。坐在岛上,犹如坐在湖山天地的中心。
虫声已然响起,我飘落到中年男子身边,一起听虫。最开始听见的,是身右侧的一只,它的叫声并不强烈。听起来有一个规律,叫两声,叫两遍,第三遍叫三声。“唧唧,唧唧,唧唧~唧”,如此重复。大概是离得近,感知有人在旁,闻到了人的气味,叫了一阵,便不叫了。
这时,更广阔的左侧坡间,多只虫声鸣响。有一只明显声高,强劲,压过其他的虫声。另有一只虫声也不低,叫得有点不一样,嘶鸣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类虫?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眼前感觉很黑。无数黑点团团在跳,有点不适应。过了一会,夜正式接班,湖山便清楚了。山,树,湖,坡,天,地,都有了层次。这个时候,虫声响成了一片。很难再分清具体在哪里叫,哪一只虫在什么位置。高低相叠,错落有致。名副其实的合唱。广阔的天地草丛是它们的舞台,而我和中年男子所坐的台阶,是嘉宾的位置。
没有风,空气清新,有淡淡的草和着土发出的味道。眼睛睁开,稍一抬头就看见弯月。天空淡蓝。天幕往下到湖山间,由青色到灰色。灰色下面是黑黜黜的山脊山影。近前,桃叶和树下的草,仍能分辨出它们的绿色。
水边的绿道灯光照映,平衡于湖面,倒影相称,在黑亮的湖面映像中,感觉绿道是浮在水面上。
桃梅园不担心有蛇,何况是冬季。有蚊子,一只,或是两只?飞到耳边,嗡嗡地叫。黑暗中用手一挥,它一扭头,又嗡地一声飞走远了。有低哑的连叫声,从水岸那边传来,不是虫,应该是鸟吧。什么鸟呢?这个时候,很难听到鸟叫。这偶尔的低哑,像是它们的梦呓。
但我知道,这里虫叫四季不断,因为不下雪不冰冻。因此,我曾羡慕过它们。家乡冬天虫子都冬眠了。这里气候温和,多幸福呀,寿命是不是也要长些?
后侧有火车鸣笛。隆隆几声,然后,又消失在山的那边。头顶有轰隆隆的声音,随即睁眼,两架飞机,闪着红灯,一前一后,隔着两米距离,由西向南飞去,渐行渐远,轰声渐弱,消失,连闪着的红灯也看不见了。南面远山那边,传来几下炮声,炮声里隐隐有潮水流响,那是城市的喧嚣。
虫声虽不震耳,但此刻,广大的湖山都成了它们的舞台。绵绵不绝,既是主场,又是背景。
静坐了有两个钟,听虫声,各种能听到的声音。这个时候,有耳朵就够了。
中年男子提醒我,该回去了。
推车走在冈上,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有种萧瑟,还有点落寞和孤单。
再见了,我的虫声。
心想着,若得不上班,多听些时候,听到饱为止,那该多好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