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很意外，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生物了，她站着愣了好久，朋友喊了她一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慌忙把手里的半杯奶茶全部倒进排水沟里，妄图把它淹死。
跟着朋友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来看，才发现自己的做法有多可笑，阿玲笑出了声。
朋友问：“你笑什么？”阿玲很快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她说对不起，不住地鞠躬，朋友拉住她，她自己也被吓一跳，身旁的出租车喇叭按得很响，阿玲像听不到一样，她的脑壳晕晕的，又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说话。
“你像是喝多了？”朋友说。
阿玲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又摇摇头，说：“我想回家了……”朋友说，这不像你呀，要不我们再回去给你买杯奶茶。
阿玲摇摇头，她想起刚刚那一幕，自己都害怕。
她匆忙打了个车，往家的方向走。坐在后座位上，忍不住哭出声音来。夜晚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混着脂粉，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像十七八岁的阿玲的笑一样美，只是阿玲回不去了。
阿玲老家在贵州某一个山村，她高中没有读完就嫁人了，男方和她家隔着两个村，是上学时候就相好的，父母本来不同意，大年初一那天，男方牵着大肚子的阿玲站在两副对联中间喊爸喊妈。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阿玲老家人人都会的一句话，文化不高的父母，啥都懂。弟弟妹妹把两人围了个圈，借着春节的鞭炮，两人也算热闹办了婚礼。
没有彩礼，自然也没有嫁妆。
十七八岁的人没有定性，母亲虽然大字不识，很多道理掰开讲给阿玲听。“有情饮水饱”阿玲读了几天书，她觉得她算个知识分子，母亲的话听一半就好。只是父亲，结婚后，阿玲和父亲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呢？”室友窝在床上，等着阿玲讲接下来的事，阿玲翻了个身，偷偷抹眼泪。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丈夫没有手艺又不能吃苦，做的工作都不长，工地又嫌累，有好几次，阿玲的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下去肚里，怀里的女儿睡得正香甜。
“阿玲，你有孩子呀！你这么年轻！”室友很惊讶，甚至坐了起来。
阿玲不止一个孩子，她有两个孩子，丈夫除了不上进，对阿玲也是真好，老二降生后，家里的负担更重了，望着周围的破旧土房一间间的推倒盖成小洋房，阿玲的心里也蠢蠢欲动。
“我们把孩子给你妈带，我们俩出去打工，今年也把家里装修一下！”阿玲在晚饭时候兴致勃勃地给丈夫说，丈夫不以为然，砸吧了口酒，环顾四周说：“这房子挺好的……我爸妈都能住，怎么你就不能住了？”
“晚上那老鼠，闹得都睡不着……我晚上得起来几回……”阿玲实在忍不住了，回怼几句。
“农村都这样，你家还不是这样！”男人脸色越发难看，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阿玲说一句其他。
阿玲说道这，都还忍不住哭泣，“要是我那晚带着孩子回娘家就好了……”
那晚，两人发生了争吵，本来阿玲是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的，结果较小那个孩子睡了，阿玲也就没有回去。
这一晚，发生了阿玲不敢再回想的事情。
“所以，你儿子的耳朵是……”室友也忍不住大叫一声。
“是老鼠……”阿玲说。她老公去抱孩子时候，手都在颤抖，阿玲捂着女儿的眼睛不敢看，只知道掉眼泪。
从此，阿玲就想着要搬个离老鼠远远的地方，可是，今天，她又看到了，几年没有回家的她，再次泣不成声。
“现在，你儿子怎么样呢？”
“已经做了手术了，跟着我妈住在一起……”
“那你老公呢？”
“他又结婚了，这次办了几十桌，很热闹呢！”
室友望着阿玲的背影不再说话。
那一晚，街道上静悄悄的，一点没有过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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