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盼了许久的雪,到底是没来,像远方的亲戚一样,平日里少了联系,拜年时也走不到一起。断了七八年音讯的雪,终究是与这座南方小城淡了感情。
立春后,老天撒下的寒冷没有离去,反而变本加厉地下雨。雨是冷的,不能说它是春雨。
我糊涂了,竟然忘记还有春寒这一说法。
雨是冷的,风的责任。雨是风带来的,因为风带来了云,而云生了雨,如此冷风、冷云、冷雨,大地一切都好像变冷了!
幸好家中的火炉不冷,于是,终日里抱着那个火炉,哪儿也不想去,悄么着闭上眼,听窗外的风声、雨声、云涌声。
城里的风尚且这般冷面,山里的风就更甚。
一进山里,温度悄悄降了几度。
四周的山上全是竹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紧接着人的身体便随着响抖动,竹叶声莫名其妙地成了一种律动。
竹叶声不是风声,风本无声,人耳有声!
那么,风中的聋子是不是不会那么地怕冷?
他说:“你穿得太少了。”
我说:“你不也抖着的吗?”
他说:“我也穿少了。”
我说:“我们下次穿铁衣来吧!”
他笑了笑,没有搭腔。
回头一想,不对,穿件铁衣不是等于把自己装进冰箱里吗?那岂不是更冷?
再说,谁拜年穿个冰箱来?不太礼貌。可是,一身哆嗦着来也不是规矩。
想了想,还是不来的好,咱家那个火炉多好,为什么来这里听风声?
唉!好一个不懂事的怕冷不怕死的懒鬼!你该在风声中冻死才好呢!
人声
我不来并非是怕麻烦你,麻烦你又不是麻烦我,冻手冻脚地办场伙(下厨)的人是你,我也帮不上你啥忙。
那你怕什么?怕冷?我家里有个和你家一模一样的火炉,进了门,你就抱着那个火炉,没人跟你抢。
我难为情地笑了。
他跑出来说了,他哪里是怕什么冷哦,他怕的是人声。
没错!人声确是可怕!
一进门,热茶还没喝,瓜子还没嗑,先唠起了嗑,唠嗑又没有新内容,还是去年的老三样系列:
做什么工作?
工资多少?
存了多少?
“额,跟去年一样。”
“去年是哪样?”
“跟前年一样。”
“哦,过了年就该说前年了,前年是哪样?”
“我出去听听风声。”
他又跑出来说了,你不是怕冷么?
怕冷?冷死我也不回答问题。
他劝说,你好好说说,人家关心你,你给说说。
“上个地方,你已经听过了,到了这里,怎么还上来凑热闹?”
他裂着嘴坏笑,说说嘛,大家伙一起讨论讨论。
我有我的傲气,自是不愿说的。
“你知道江姐吗?”
你不高兴了,自觉得是热脸贴冷屁股。这下好了吧!茶冷了,场冷了,你的脸也冷了!
只听得满世界的撞杯声、吹牛声、客气声、哭闹声,真是声声入耳!
你说:“瞧瞧,多热闹,多开心。”
热不热闹,开不开心,反正是人声,比风声更可怕的人声。
不是我非不说,一说就是一系列。
说了工作,你是不是还得问规模、问环境、问内容等;说了收入,你是不是还得问福利、问假期、问奖金等;说了存款,你是不是 还得问车、问房、问婚姻等。
唉!就算我没脾气,有耐心,像个孩子似的一一如实回答,到终了,你还不是塞个红包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加油干,多好的时代!”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你这二十块压岁红包太他妈难挣了!
这时,他也过来拍我的肩膀说,你看看你又不高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聊这,聊点你想聊的。
聊我想聊的?
聊《悲惨世界》吗?聊《瓦尔登湖》吗?聊《红楼梦》吗?
“前面两个都是什么?没听说过。《红楼梦》听过,你说说。”
“说说?”
“说说。”
“不嫌烦?”
“不嫌,说说。”
“有个少年......,他爹呢,则总追赶问他的学,有一天,他怕了,厌了,离了家,出了门,逍遥自在地当和尚去了!”
“你看看,你读了那么多书还是没有学会放下,怪人家多问了不是?”
我是没有放下,你放下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你没听,一直刷着视频,舍不得放下手机。
不说了,我听我的风声,你听你的人声,咱们从此别过!
爆竹声
人声嘈杂,多半是少了爆竹声的原因。
今年,我很少听到爆竹声响,于是乎,我总觉得这年过了跟没过一样。
“爆竹声中一岁除”嘛!
偶尔,在房中读书听得一声响,以为天上打雷呢!出门一瞧,几个不知事的少年在拿着爆竹炸别人家水塘里的鱼。
记得2000年左右,我住在县城的一个出租屋里。
除夕放了一夜的爆竹,人不想守岁都难!
你以为到了大年初一就清净了,那你想错了,大年初一爆竹声更响!
到了初二,一出门,家家门口一滩红纸屑,一滩连着一滩,跟铺了红地毯似的,可苦了环卫工人们!
那时,我想什么时候不准放爆竹就好了!
他们告诉我:十年之内休说此话。
果真不错!二十年后世界真正地清净了!
可真没了爆竹声,我又开始想念!
人总是这样,不断地拾起、放下,放下、拾起,欲望不断,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求变嘛!
我想念爆竹声并非贪图热闹,只是想人声少一些,毕竟在爆竹声中,人声的力量变得微乎其微。
所以,一个幼稚的想法产生,谁要是再问我这、说我那,我就站立在风声中,燃起一串放不尽的爆竹,让他问去、说去,我什么也听不见。
壬酉年正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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