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鬼神之说,我向来坚持一种观点,敬重但决不相信。毕竟咱是马爷爷科学世界观教导下快乐成长起来的。所以当宿舍里聚众看鬼片,几个大老爷们吓得抱团吱哇乱叫时,我还能轻飘飘的嘲讽上几句。
但凡事真不能说的太死,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整个架构在唯物主义之上的三观都要崩塌了!
对于真实经历过的事,到现在为止,我其实不太愿意细想。因为感觉一想,那种阴冷感觉又回到了身上,好像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怕我不经意想了什么对它不敬的东西,它都感应到把我抓走……
我记得一个下午,老二突然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哎,老郑,咱学校工地上挖出人骨头了,齐整的几架,你晓得不?”
我们学校是个新校区,建在郊外,占地面积挺大,去年体育馆刚刚竣工,今年要在教学楼北建个实验楼。
我接过打包的炒面,对卖炒面的阿姨说了一声谢谢,老二在旁边自顾自说下去:“学校里请了几个道士,要做法来着,结果今天下雨,怕是没做成。都说咱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看来还真是啊……”
“得了吧,”我说:“这么多学校,个个都传自己建在坟场上?坟场够用吗?”
炒面阿姨正在料理老二的那份,这二货让人家加了三大勺辣酱,隔这么远我都能闻到。
阿姨忽然转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别的学校不知咋样,你们学校的确是……我家就住周边村子,都知道这是个老地方……不过近几年政府规划,不让来这了,都去公墓林了……”
她顿了顿,说:“这上边一般都建学校,人气儿多,有气运的孩子多,能压住。”
老二乐了,用手肘戳我:“你看,你看,我说是吧?”
我心里暗想,是又怎样,不就是个坟场吗?再说,行的正坐的直,怕什么?
那应该是大三下学期刚开学一个普通的下午,实验楼刚刚动土,对于考证考研忙成狗的我来说,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理会这些小道消息。
我的本科是理工,却打算跨考语言学,这无疑是有些疯狂的想法,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旦选择,便只顾风雨兼程。
七八本专业书,数不清的专有名词,流派大家,让我头昏脑涨。为了考研,暑假我在家中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学校了,毕竟,学校有那种学习氛围。
在学校中,每一天的日程表基本就是早六点起床,晚十一点睡觉,中间时间全部泡在自习室,酷暑难耐,空调不开,像闭关一样难捱。
一直捱到八月份,农历七月,天气渐渐不那么热了,学校里人也多了起来。女朋友是本市的,七夕那天她来给我送了一包花草茶,说是败火,让我好好加油。
所以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七夕刚过一个星期左右,喝着女朋友的粉嫩嫩的花草茶,酸地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比咖啡还有感觉。
自习室里有五六个人,一个个都走了,我看了眼手表,九点半。我想再背一会书,今天晚上我记忆力突然被点化一样,背书飞快,机遇可遇不可求,况且我一个一八零的肌肉男也不怕什么。
我用余光扫了扫,教室最后面还有一个女生。又背了三两页书,我看了看表,还是九点半!他喵的,没电了!
手机开机一看,原来都快十点半了,宿舍都要关门了!
我手忙脚乱收拾了东西,看了一眼后面,那个女生还在那里,一下一下扯着自己的头发。完了,又被考研逼疯一个。
女生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我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同学,十点半了哈!”
她穿着白底的小碎花裙,低着头,也不答话,只是满抓了一把头发,使劲扯着,恨不得把头皮也扯下来得架势。
我背着书包,从最近的楼梯道小跑下去。
我们学校的自习室大楼从上看是个凹字形,一共有三条楼梯,南北两边各一道,中间洼进去的地方每层楼有个大厅,正对着大厅口是主楼梯。我在南边突出的那一列自习室五楼,走的是南边那条小楼梯道。
现在想想,小楼梯里的灯没开,只有一块一块安全指示牌在黑暗里散发着荧绿的光,实在太有恐怖故事的氛围了。但当时我没有关注这个,我只想着刚才那个女生,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
五,四,三,二,一,一圈一圈转下来,很快就到一楼了,但是,一楼出口被封死了!还是那种被一块一块的砖垒起来封死的。我去博物馆,看到古代墓穴,穴口好像就是这么封的,站在门前的我,就像被封到了墓葬中。
怎么到地下室了?根本没有什么他妈的地下室!可今天早上还没封起来呢!肯定是平时修剪草坪补补地砖的那群大爷嫌勤不懒!那一瞬间,不知道有没有一秒,我脑子里心电急转,闪现出很多想法,拼命压抑那种“见鬼了”的想法。
我打算从二楼北的小楼梯下去,因为暑假大楼梯是锁着的,走到二楼大厅,我忽然想起五楼的那个女生。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上去看一下。
爬到五楼对我来说不用多长时间,我很快了自习室门口。
接下来,如果不是今天想把这个故事复述出来,我真的不想再想了。
那个女生已经不在最后一排了,正直挺挺地站在我的桌子前。
由于考研书多,我们一般占一个位置就不动了,专业书,屯的速食食品都堆在那儿,我还看见过,有人直接带了个小电锅和一袋米。
总之,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背后地上是大把大把薅掉的黑色头发!她好像拿着我的什么东西,仔细把玩。
她背对着我,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下意识退出去一点,她转过头来,眼神也是直楞楞的钉在我身上。怎么形容她的样子呢,脸色青白,张着嘴,眼睛黑色部分很小,又像是眼珠被挤压出来,眼白漏出太多……
不过我看清了,她手中是我的杯子,杯子里的花草茶不是粉色的,还是血红血红的颜色。“这是你的啊……”她又开口了,嘴很怪异地扭动着,不,好像根本扭不动,她使劲咧着,要咧出一个笑来。
“啪!”杯子从她干瘦灰败的手中摔到地上,地上一滩流动的血红……
我觉得那时候我的意识还没有占主导,身体本能让我拼命跑起来,我跑到北楼梯,整座自习室楼的灯灭了……十一点,自动断电!
我拽了拽门,北楼梯门也锁了。我又往回爬,爬到二楼,我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在大厅里看着我。
我的腿肚子哆嗦的要抽筋了,真的,喘气都喘不过来的感觉,我爬到三楼,三楼有一座直通教学楼区的天桥,我一心想逃出自习室去,根本没有想到暑假,教学楼区连着的几座楼根本不会开!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教学楼有七座A,B,C,D,E,F,G,是连通的。我努力让自己回想,往常上课时整座教学楼的格局,地形图,心抖地好像最后一秒才往答题卡上抄答案。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死寂地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大建筑中,借着安全指示灯的惨绿灯光乱窜一气。
过了一会,我停下来,倚着一扇墙,我安慰自己……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她没跟来……我是安全的……人害怕,鬼才能吓人,人不害怕,鬼就怕人了……
我滑坐到地上,听自己的心如擂鼓。过了一会,心跳声低下来,却好像有了另一种声音,一种拖着重物前行的声音……我耳朵汗毛一齐竖起来,又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
我不敢放松,但我忽然发现,荧绿的光中,天花板上有一个图形,应是被雨水什么的腐蚀出来的图形。
我盯着它看,总感觉像什么……对了,像极了一张人脸……
人脸越来越清晰,张着嘴的人脸慢慢从天花板上浮现出来,像是从水中慢慢浮现出来,水泥石灰变得很柔软,一层胎盘薄膜一样包裹着那个……人。
薄膜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再然后啪嗒一声落到我面前的地上,裹着一条湿滑的白裙子……
我竟然没有被吓得腿软,再一次多谢本能,也多谢这不错的身体素质……我爬起来就跑,这次,后面的东西很快的爬起来,姿势扭曲地追赶过来,就在我身后几步紧紧追着!我不敢回头,甚至感觉能听到那黏腻的拖拉声……
也许是向死而生……我忽然想到,新建的实验楼也是与这教学楼之间有一座天桥,那实验楼建的差不多了,还有门窗没安,我能从那里出去!
北边在哪儿,北边在哪儿!终于我看到了一个指示牌是E---F,我拼命往那边跑,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谢天谢地,我踏上了那座天桥……同时,我感觉脚腕被抓住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扭头一把抓住了她的稀稀拉拉的头发,狠狠摔到一边去,“×你妈,腌臜东西,滚!”
我往天桥那边跑,跑到头,感觉得救了,一脚踏进去……一种失重感传来,原来,这楼,根本没有建好……
一片黑暗,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校医院……女朋友沐沐在,老二在……
老二说辅导员刚走,我中暑了。
我当时想过,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场噩梦?现在发现,真的是烧糊涂了的一场梦,我倒怀疑,到底哪里才是梦了。但是谁中暑发烧,是发35度的低烧?
沐沐想骂我,但看在我实在病的虚弱,没有开口。只拉着一张小脸,说在学校陪我几天。
他们告诉我,多亏监控室的保安大叔,瞄了一眼监控,看到我晕倒在自习室楼通往教学楼区的天桥那里,天桥的门根本也没有开。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又让老二帮忙把我自习室里的东西搬回来。
老二回来调侃我:“你不是不喜欢甜吗?怎么茶里放那么多糖?哦,你杯子碎了,红糖黏黏糊糊都在地板上,老子清理了半个小时!”
我没告诉他,那天的花草茶,我根本没放一点糖。后来,我问老二,知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没有什么恐怖故事,老二说……之前有一个学姐,在自习室顶楼,跳了楼。
我再没有去自习室,后来我顺利地考上研究生,在北方一所不错的211大学。我已经愿意相信那是我在七月十五做的一场噩梦了,而且是一场很清醒,很真实的噩梦。
我只想说,有些东西,就算不信,请大家也一定要保持敬畏之心,说不定哪天,它就找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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