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很多人的幸福快乐维持不了太久，压力始终是生活的主旋律

你说社会到底是发展好，还是不发展好？

当然，很多人都会说发展好，几十年前，大家之所以向往共产主义，就是因为大家都希望物质能极大地丰富，人再也不要像过去那样饿肚子，更不要闹饥荒，不要出现人吃人之类的悲剧，而现在，物质生活确实越来越好了，按理说，人也该过得更好的，可真正感到幸福快乐的人有多少？

——很多人在某些时刻也会很幸福，很快乐，但他们的幸福快乐维持不了太久，压力始终是生活的主旋律，他们的心里始终有一些很难解开的结，甚至有些人会在这个并不缺吃少穿的时代吃人——不是买来胎盘或死去的婴儿，喝什么婴儿汤，而是把活生生的人杀掉吃肉。

还有一些人因为内心有着不能填补的空洞，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于是在网上征求愿意吃掉自己的人，并且真的去赴约了——我见过这样的新闻——可怕不？我觉得很可怕。单纯因为心的不明白而承受的痛苦，一点都不亚于受到生存威胁时感受到的痛苦。

有时觉得，世界就像一片落叶，在慢慢地下沉，很多不需要堕落的人却堕落了。仇恨在世界上横行着，曾经相爱过的人，因为对方不再爱自己，要和自己分手，就将对方砍死或毁容。爱和恨的转换只在转瞬之间。

这个世界其实很需要有人将它托起，很需要有人能无条件地承受一些东西，包括暴力和苦难。于是，每个时代都有一些人挺身而出，比如耶稣，他心甘情愿被钉在十字架上，比如甘地，他以绝食来抗议暴力……

无数个曾经普通的名字在人类文明史上闪耀着，它们的主人都曾经为了承托无限下堕的人性，心甘情愿地化为清风。在蛮行的横流中，他们是挺身而出的逆流之花，他们的精神性远远高于现实性，所以才成为了人类精神文明的发光点，照亮暗夜——

但尽管如此，他们也仍然没有遏制住人类下堕的趋势，千百年来，有无数曾经向往过美好的人堕落了，将来还会有很多人走向堕落，这似乎是一条无法改变的轨迹，就如我们无法阻止枯叶慢慢地飘落。

古时候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喧嚣，更接近大自然，人与自然大部分时候也是和谐的，诗意就像清泉一样在人心之中流淌。那时候，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着那么多恶，幸福也是自然而然的。《诗经》里就记载过那时人们生活中的一些小情趣，他们因为心灵的淳朴而享受着一种简单美好，人与自然达到了高度的和谐。

现在呢？现代社会高速发展，人好像真的能改天换地了，但实际上很多东西都违反了人的本性和天性，人所追求的，已经大大超过了自己所需要的，即使盲目地透支地球资源，也不能满足人类扭曲的索取心理。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不断扩展，人与人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相互挤压，施加的力量越大，引起的纷争就越大，这种所谓的发展，其实是一种相互制约。一些国家也总是利用自己的大国实力压迫其他国家，虽然他们的出发点可能是保护本国人民的利益，但这种狭隘的心态最终只可能带来国际关系的紧张。

于是世界就无止尽地喧嚣着，国际舞台也好，国内舞台也好，每一天都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故事，所有人都在躁动着，就像永远不能平息，永远在沸腾着的岩浆。

生命体的天性是很奇怪的，比如人类，当大部分人没有被煽动，只有少部分人被煽动的时候，世界上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彩，要是大部分人都被煽动起来，就会形成一场可怕的灾难，整个世界的秩序会陷入混乱。

一旦这种混乱成为惯性，形成一种我们称之为集体无意识的东西，就很难扭转过来了，世界的一端就会不知不觉地下沉，沉到一个我们无法预知的地方，陷入无尽的喧嚣和黑暗。

你没看很多关于未来世界的电影，科技都是极端发达的，但整个世界混乱不堪，几乎是一片废墟，有些电影之中，人类甚至会回到原始社会，过着原始人类那样的生活。这虽然只是一种对未来的猜想，但何尝不是一种对当下的警示？

人类还要经过多少灾难，才能从欲望的控制下苏醒，发现欲望的虚幻，发现幸福的本质，发现当下的重要呢？更可能发生的是，无论经历多少灾难，人类都会义无反顾地追求欲望，能觉醒的永远都是人类群体中的少数一些人，而不会是整个人类群体。但这些人的声音和行为，总会化为人类世界上空的星辰，给黑暗冰冷的世界带来一点温暖，带来一点希望。

于是，人类的发展仍在继续着，人类的欲望仍在膨胀着，日益焦躁的心灵陷入了胶着状态，很多人都茫然地活着，偶尔看一看不再蔚蓝的天空，长长地叹一口气，却仍然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低下头之后，依旧像是一具木偶，在欲望的流水线上不断地摇摆，做着自己的“分内事”，就像《摩登时代》里，那个一见到圆形物体就想用螺丝刀去扭动的工人。

其实，所谓的黑色幽默，只是一些聚焦和放大的镜头，它们所展现的，是人类世界中一种荒谬可悲的现实。某导演就曾说过，自己拍的都是悲剧，但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把它们当成喜剧。

其实，喜剧的本质就是悲剧，是人类在用一种夸张而又隐忍的方式，展现生活中的那些悲剧性。很多有思想的喜剧工作者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反而是抑郁的——他们没有发现悲剧背后的那线光，也没有发现那双隐藏在残酷表象背后的，饱含热泪的眼睛。如果他们发现了那双眼睛，与它深深地对视，读懂它的心，他们的抑郁就会化为慈悲的泉水，在喧嚣的世界上静静流淌。

本文摘自《爱不落下》 雪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