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斋，谈情结之《美人首》

——精神分析视角下的《聊斋志异》

原文

美人首

诸商寓居京舍。舍与邻屋相连，中隔板壁，板有杉节脱处，穴如盏。忽女子探首入，挽凤髻，绝美；旋伸一臂，洁白如玉。众骇其妖，欲捉，已缩去。少顷，又至，但隔壁不见其身。奔之，则又去之。一商操刀伏壁下。俄首出，暴决之，应手而落，血溅尘土。众惊告主人。主人惧，以其首首焉。逮诸商鞫之，殊荒唐。淹系半年，迄无情词，亦未有以人命讼者，乃释商，瘗女首。

解析

这故事讲的是一些商人住在京城的“握手”屋里，这些屋中间只是隔着木板壁。有一天，一个貌美的女子从木板壁的洞口探头进来，然后还伸了一只手臂进来。大家被吓坏了，想捉着住她，但是到了隔壁却没有看到美人身。于是有一个商人就拿刀候在旁边，看到美人头再次出现就手起刀落。一看血溅四处，原本还一起想捉美人的其他商人就化身为“二五仔”去告发这个砍了美人头的商人。可怜这些商人都一起入狱半年，但一直没有人来告命案，最后才得以释放，那颗头也掩埋了。

这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只不过中国的这个美人是从墙壁的洞里钻出来。看起来挺美的容貌，但是一想到没有身体，这着实让人觉得挺惊悚的。这故事其实会是管中窥豹的隐喻，这很像某某某凿壁借春光，羡慕别人家多么性福快乐片刻，而不知道别人家都经历过了什么。

在精神分析领域当中，我们会看到各种各样的情结（Complex），不过这个词是很少进行单独运用的，我们通常运用来特指某种现象，如俄底浦斯情结、阉割情结。所谓的情结（Complex）是指部分或完全无意识、且逞有强烈情感价值的表象与记忆组织整体，情结（Complex）由童年经历的人际关系所构成，它可结构化所有的心理层面：情绪、态度 、行为倾向。口语化的解释就是，情结（Complex）是指在童年对我们影响深远的某些人某些事在我们成长过程当中不断滚雪球般地对我们当下甚至未来的性格、行为、情绪和态度形成了更复杂的影响。

从精神分析视角去理解这故事，这会是在说明了在商人这个男性群体当中，对待女性的情感和态度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是想像商品那样占有；一方面是希望能够像占有好的货物而满足自己虚荣心和别的需求；一方面是害怕去回应女性的情感需求；一方面是排斥对女性有更多的了解和交流；一方面是将女性视作红颜祸水，自己问题的替罪羊……而男性对待女性的这样情结不仅由于社会文化背景造成，也有由于家庭在成长中的影响，和个人因素综合造成。

正所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更喜欢把情结（Complex）称为心结。我们成长中总是会产生有很多心结，比如希望父母能够多点关注和陪伴我们，自己有能力让父母开心不再生自己的气，父母能够给到自己指引和建议，父母能够给自己多点赞许和认可，自己内心渴望永远和父母在一起等等。

我们面对这些心结，总是不断地有意无意地在自己当下去重复这些心结，让自己找到解开心结的办法，比如我们会期待自己的伴侣能够一生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我们会不断试图去改变一个容易生气的人，我们会不断去寻求理想化的对象，我们会只希望听到别人的赞美和崇拜的话，我们会变成啃老族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一天解不开这些心结，这些心结就是我们心中的未完结事件（unfinished business），我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在自己生活方方面面找和心结类似的事件去面对。

这些起源于亲子关系当中的心结会在成长过程中滚雪球般地影响着个体方方面面，让我们在和别人相处当中只看到了自己的需求，总是试图在当下生活中去解开童年时的心结，而无视对方的感受，让我们的关系和生活越来越变了味，更加会给我们叠加上了不同程度的烦恼和痛苦。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们要解开这些结，就意味着我们需要重构对那些最原初心结的感受和想法的记忆，因为我们只牢记得了事情的一面，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我们需要从不同角度重新理解那最原初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