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啦
西瓜大又甜啦
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啊
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
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你嫁给我
带上你的钱财
连着你的妹妹
赶上那马车来
第一折、夏之卷 五十岚阿通
他一袭青花直衣，长短不一的双刀交缠在腰间，上系湛蓝的蝴蝶结腰带。轻丝舞动的时候，他仿佛看见故乡的茅草又长高了好许，少女在溪畔的岩石上跳来跳去，不时冲他做着鬼脸微笑…
阿通，阿通，他偶尔会想起他的女孩，以及那小溪旁那座简陋的小木屋…
一年之前，他重回富士山下。
少女早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人。少时戏水的瀑布旁，那淡红的身影依旧还在，仿佛在等待他的归来，好像自己才刚刚离开，往昔的一幕幕就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朦胧。
“你回来啦。”正在浣衣的女子发现他后，柔声问道，声音淡然的像是家中的妻子问候外出打猎的丈夫。她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惊喜，亦没有一丝嗔怪。
“阿通…”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哽咽在喉间。上次一别，已经快五年了吧，原来他的女孩已经成长的这么漂亮了。
“阿通，我饿了。”他无力地放下手中的刀，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表现的如此轻松吧。
“我去做饭给你吃。”女子放下手边的衣服，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漾起甜蜜的笑容。
烟雾初为一缕，继而空中散开缭绕，窄小的厨房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他颇为享受地躺在一旁的柴堆下，看亲爱的女孩为他做饭。
这是五月的黄昏，夕阳正美好，淡淡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红晕。她的粗布衣裳，她的温婉宁静，是别与江湖的另一番美丽。
夏天的夜晚最美丽，不必说星光缭绕，萤火微微，就连下着细雨的夜晚也是风情万种。
他们相拥着说了一夜的话语。
“阿通，你知道吗？有几次我差点都回不来了。那个柳生家的柳生无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竟能将忍法和剑术结合一起，那样的剑招诡异难测，我怎么防备，却还是不小心着了一招。”
“是吗?”她双手滑过他裸露的胸膛上，一道狭长的剑伤似才结疮，那一定很疼吧。
“还有那个兴福寺的宝藏和尚，听说他的枪法源于奈良猿泽池中的月光，当真是美轮美奂，我只顾着欣赏，肋骨都差点被他打断了呢。”他抓住女子的手放到左胸的肋骨之上，那一侧的凸起又见证着怎样的生死时分，她的心仿佛碎了，他的男人，看似坚强无比，其实也渴望着有人去安慰。
“但你最终总会没事了啊。我相信武藏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天下无敌。”阿通抱他在怀里，让胸膛紧紧地贴近他。
“是啊，还是阿通最了解我。我每次遇见危险的时候，总会第一个想起阿通，我怕我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阿通了。于是每次我都拼命地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武藏忽觉脸上一凉，似有冰凉的水珠坠落，下雨了呢。这个屋子需要修理了吧。武藏看着头上噼噼啪啪漏雨的茅草屋顶，自言自语地说。
黑暗里，女子的眼神中似有光亮闪过，她极力抑住眼眶中的泪水，却还是有一滴忍不住落了下来。有那样的话就够了吧，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懂风情，可是骨子里面，有阿通深深喜爱着的东西呢。
没有注意到女子情绪的变化，他继续说着路上的见闻。
“然而事情也总会有遗憾的。我用计胜了小次郎，却与那传说中的燕返绝技失之交臂。说实话，我的心里或许有一丝害怕吧。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和他决斗。”
“兵道不也是剑道的一种嘛。我相信凭实力，武藏一定不会输给了他。”阿通轻声地安慰着。
“还是说一点有趣的事吧。”武藏翻了个身，侧过身来躺在女子的怀里。她身上有好闻的皂香味，杂着阳光残留下的清朗气息，清新，自然，有如河畔迎风正茂的无名小花盛放在眼前，让人迷恋沉醉。
“京都女子间现在开始流行一种叫做香水的东西，就是涂在衣服上会有种香香的味道，我带了一瓶回来，可是我现在觉得不论什么样的香水都比上阿通身上的味道，我看还是扔了吧。”武藏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扬言欲要扔出窗外。
“不要。”阿通佯怒着夺下。“还是留着吧，扔了多可惜。”她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感觉无比高兴，这算是他第一次送礼物给自己吧。呵呵，竟然会找这么鳖足的借口。
“江户的美食真是人间一绝，有一家叫山屿城的老火锅最让人难忘，听说还是从大明传过来的！”
“老火锅？”阿通很是好奇，似乎对火锅这个词没概念。
“就是拿食材在牛油锅里涮着吃，可以麻辣到让你嘴唇颤抖。”
“哇！阿通最喜欢吃辣了，武藏一定要带我去吃！”
“当然！还有岚山的红叶，那真是灿烂到死去的美丽。阿通，若是有一天我不再拿刀了，一定会带你去看。”
“北海道的樱花竟开出湛蓝色的花瓣，且一个月都不凋零呢。”
“九州附近有一个叫鹿儿岛的地方，竟然是女子做的酋长，真真不可思议，阿通你说以后我们要是去了那里，那我岂不是还得听你的命令。哈哈哈。”
“浅草原上一定花红遍野了吧，我们明天去踏青啊……”
“你又在骗我！都已经夏天了哪还会有人去踏青。”阿通挥拳轻轻地捶着他，这个男人，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嘘。”武藏握住她舞在空中的小手，突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屋外雨声淅沥，溅落在窗台上的声音细碎绵长。凝神去听，那悄悄的一缕静中似乎还掩藏着不同寻常的声音。
“你呆在屋里别动，我立马回来。”武藏轻声嘱咐着，随即拿起床头的双刀走了出去。
果然。衣袂破空的声音不再成为秘密。院里院外满是黑色的身影跳来跳去，屋顶上也有，似在结成某种奇特的阵型，缓缓向为中央的武藏逼近。
“是吉冈家的子弟？”
“宫本武藏，我是来替大哥报仇的。”一人摘掉蒙面的黑布，雨水从他的鼻端滑落，额头上赫然耸立一道清晰的刀痕，是吉冈清十郎的弟弟清七郎。“也是来报这一刀之仇的。”吉冈清七郎手握长剑，在雨下恨恨地说道。今夜来此，族中的精英几乎全部出动，任他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脱。
“很好。有志气。但你的武功还不配让我拔刀。”武藏平淡说道：“今夜我心情不错，若你们能安静离去，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放屁。”清七郎大叫一声，当下一步挥剑劈了过来。
“真是白痴。”武藏暗叹一声，侧身避过，随即左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斩。
噼啪。空气中似有雷电交击的声音传来。
好厉害，有那么一刹那，人们只觉得空中的雨仿佛停顿了下来。这一计手刀，竟似劈开了虚空。
“这……”清七郎愣在当地，雨丝在他的身上聚起又滑落，夏天的雨夜气温依旧很高，他却感觉到了一股蔓延周身的冷意。
“你哥哥说，死在这样的刀法下是他的荣幸，若是你也想同你哥哥一样荣幸的死去，我或许会考虑成全你。”
“清七郎，不能被他吓着了，我们一起上，不怕结果不了他。”是千叶家的忍者，上次风魔一族被击败之后，他们一定在私地下暗自庆幸，竟然敢来凑一份热闹，这一次该轮到你们了吧。
“结阵。”清七郎闭上眼睛。武者的荣誉让他不能轻言退缩。若是死在此地，族里人不会再瞧不起他了吧。他想起那个曾经高山仰止的哥哥。
“冷雨千杀—百人斩。”
五十名武士，五十名人忍者，一百个苦无，五十个暴露在风里，五十个隐匿在雨中，或实或虚，密密麻麻几乎布满整片夜空，这又是忍术与武功的强大结合。
“啪…”依旧是轻轻的一阵脆响，武藏双手交错，躬身踏步，逆拔腰间双刀，自下而上，在面前划出了炫丽的十字斩。
在无形的刀气面前，一切有形的攻击都是徒然。更别提忍术，若是柳生无涯的苦无，还值得考虑一下，武藏颇为寂寞的自嘲着。
那一斩不仅击碎了所有的苦无，雨中整齐分列的忍者与武士，手脉处均留下浅浅的刀痕。
“留下你们的右手，然后离去。”一片死寂中，回想起男子淡然的声音。
所有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抹伤痕由淡转浓，一条红线般的血丝渐渐浮现，若不及时治疗，这双手算废了吧。
仅仅是右手而已，这与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勇士们开始知道害怕了。
“为什么？”清七郎跪在雨水中，看着断裂在地上的长刀，心中一片死寂：“大哥，原来我怎么也比不上你。”
“武藏，饶过他们吧。”女子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口，扶着低矮的门闩轻轻说道。
“怎么可以？他们败了，理应要付出代价。”
“算我求你。”
“那，好吧。今天是我的女人救了你们。你们死也不要忘记。滚吧。”
所有人垂着双手狼狈离去。
该死的忍者，坏了一夜的情绪。武藏烦躁的踢了踢脚前的泥水，未料脚下一滑竟摔倒在泥泞中。
嘻嘻…阿通见状偷偷地笑出声来。
“真是倒霉。”武藏站起身，接过阿通递来的毛巾，看着女孩开心的模样，心中的阴霾瞬间褪去，不由地跟着放肆笑起来。
“武藏，阿通问你啊。若是以后有人再向你求情，你会怎么办。”阿通双手托着腮，他们并排坐在屋檐下，两人都光着脚，浸在雨水滴落的水洼里，夏天的雨夜不再烦躁，感受着脚丫处传来的冰凉，二人心里暖暖的。
“那，当然会杀了他啊。”武藏陌不经心地回答道。
“为什么啊？”
“生为一个武士，怎么可以轻易地向敌人求饶，即便死了，也是莫大的光荣。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是啊？”女孩小声嘀咕着。
“其实我想问的是：若是有一天你也碰见了敌不过的人，你会不会为了我向他求饶。”当然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着，并没有亲自说出口。
“武藏，你还记不记得和我许下的约定啊？”女孩的脚向一旁伸着，与他的脚趾交缠在一起。
“当然记得，不就是成为天下无敌嘛！”武藏微微用力，将她的脚趾轻轻夹住，不再让她逃脱。
“不是这个。”
“啊？”
“你想一想，阿通曾经要求你做到的。”
“那个，可以有提示麽？”
“你要永远记得我的脸。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和武藏在一起，即便是作为你的女婢，帮你洗衣服做饭，我也愿意这样和武藏天天在一起。所以武藏，一定不要忘记了我的样子，若是有一天我死去了，茫茫人海中你一定要找到我。”
“阿通说得是这个哦，武藏一定不会忘记的。”男子红着脸，这麽重要的事，怎么刚才没想起来呢。一定不能忘记的，这个约定，我早已将它深深地植入血脉，若还有来世，鲜血会指引着我找到你。
于是秋天的枫叶开始红了，武藏带着阿通去京师近郊的霞光。那里的红枫和晚霞一般美丽。阿通对着日落大声呼喊：“武藏，你要成为天下无敌。武藏，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转瞬又到了来年的暮春，京都附近的樱花都已谢了，一路上落满了凋零的花瓣。他们郊游回来，夕阳早已沉落，天色渐渐暗了。
“阿通，我又要离去了。”武藏双手搭在阿通的肩上，清澈的目光中满是歉疚。
“那好啊。”女孩欢快地笑着；“武藏回来记得给我讲好听的故事哦。”
一股热流自心底涌上脑海，他的泪几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爱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可以为了他的快乐，默默地选择放手。
“阿通，我走之后，你一定要保重。”
“肯定的啦！你也要拿到天下无敌哦。”女孩在暮色下静静地挥手。
暮春的月光皎洁明亮，风里有初夏凤凰花开的气息。
我走之后，后会无期。但愿相逢的那一天，不会太长久。
柔软的草地里，宽阔的大道上，两道背影渐渐远离，有谁会看见，那一幕的刻骨铭心。惟有洒落红尘的两滴泪水，默默见证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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