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章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张爱玲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

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我们译成通俗的文释为：还时常记得出游溪亭，一玩就玩到日黑天暮，深深地沉醉，而忘记归路。一直玩到兴尽，回舟返途，却迷途进入藕花的深处。大家争着划呀，船儿抢着渡，惊起了满滩的鸥鹭。

这是我国著名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一阙描述少女时期出游的佳作。全文寥寥几笔，惜墨如金，却随意自然，又有呼之欲出的沉醉兴奋之感，不乏深意其中。行文流畅，清泉石上流的惬意，言尽而意不尽。

《不幸的她》，张爱玲于1932年在上海圣玛利女校年刊《凤藻》总第十二期上发表的处女作。文字亦是写有少女的天真烂漫和纯粹自然。但，与李清照颇为不同的是，张爱玲这篇作品以小说的形式展开故事，描述了两个少女的半生不同精力，结尾是沉重的。

先来比对一下她们相同之处的幸福笔触。“秋天的晴空，展开一片清艳的蓝色，清净了云翳，在长天的尽处，绵延着无边的碧水。那起伏的海潮，好像美人的柔胸在蓝网中呼吸一般，摩荡出洪大而温柔的波声。几只洁白的海鸥，活泼地在水面上飞翔。在这壮丽的风景中，有一只小船慢慢的掉桨而来：船中坐着两个活泼的女孩子，她们才十岁光景，袒着胸，穿着紧紧的小游泳衣服，赤着四条粉腿，又常放在船沿上，让浪花来吻她们的脚。像这样大胆的举动，她俩一点也不怕，只紧紧地抱着，偎着，谈笑着，游戏着，她俩的眼珠中流露出生命的天真的诚挚的爱的光来。”我们不得不钦佩这么一个天才，描述得如此洁净一片的世界。碧水长空，在她眼里，一切起伏飘荡宛若诗意般的纹泽，谁能想到用“美人的柔胸在蓝网中呼吸一般，摩荡出洪大而温柔的波声”来形容海潮彼此起伏的美妙吗？再往下瞧，“她们才十岁光景，袒着胸，穿着紧紧的小游泳衣服，赤着四条粉腿，又常放在船沿上，让浪花来吻她们的脚。”诚然，上面提到的李清照的《如梦令》堪称经典词章，但，张爱玲这一小段作文，几人能超越此境界？况且，当时，张爱玲只有12岁这两位伟大的女文人，她们的出生和经历都如出一辙，颇为少见的相似路径，都如天上的星宿，闪耀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