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动

小风儿稍微一吹，我这根儿细草就不停摇摆。

平时在朋友圈里也看不大出来谁读了我的作文不曾——

有朋友习惯于“我就看看不说话”，有朋友说“厚此薄彼不好，索性谁都不点赞”……

我于是渐渐习惯了：只管写，不孜孜于点赞，更不奢求评论——心如止水老僧入定似的。

一朝公众号重开，各路数据纷至沓来。

新增一位关注者手机响一声，多一条留言手机震一下，“阅读人数”“在看人数”“点赞人数”“读者城市分布、男女比例”……

桩桩件件给统计得明明白白。

——把我的那颗心啊，撩拨得飘飘忽忽，浮云似的，柳絮似的。

素来在朋友圈里潜水的旧友纷纷冒出头来招呼，勾起不曾褪色的记忆，那么亲切；

更有新朋，一上来先发私信，说是经某某推荐而来的，欢喜之余亦多感念。

有许多朋友对这个公众号的名字感兴趣。

“忘忧斩真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名字”——我立刻美滋滋地，感觉这是在夸我自己也“刚柔并济”；

“忘忧斩还可以是一款好的酱香酒的名字”——我马上把重音放在“好的”二字上，引为知音，兴冲冲想邀饮一杯；

“忘忧斩，写永恒”——把两个公众号的名字串连在一起的那人，懂我这么多年的那人，让我多么想念啊……

唯有一位忘年交表达出疑惑和忧虑：

“‘斩’字很扎眼，容易联想到砍啦杀呀。重开公众号不易，但愿不会惹出新的麻烦来。能不能改成‘忘忧盏’呢？”

我感动于老人家为我担忧，却觉得“盏”字如此风雅玲珑，好固然是极好的，却于我不十分相宜。

植根性格深处的粗野悍勇，让我无法舍弃那个看似突兀的“斩”——

那是“披荆斩棘”的“斩”，有力劈华山的劲道，是很可以将一切困难与阻碍“斩于马下”的。

老先生不曾勉强，却立刻另行寻觅了一层意思出来：

“斩钉截铁：比喻言行坚决果断，毫不犹豫拖沓——很符合你的为人及行文风格。”

老先生是五年前我教过的那届文创班里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孩儿的外公。

我们素未谋面，仅以文字相交，不觉数年。

很奇妙的，因为这样缘分，每当念及岳阳，我心里不再只有范仲淹，而是多了几分挚切的惦念。

更妙的是，2月9日，新公号开通的那天，正是老先生86岁的生日！

这样美好的巧合，这样出自肺腑的关照，怎不令我动容呢？

素来推崇学府一位老师的文笔，大雅大俗的笔墨，行文洒脱，余味尤深。同为语文老师，我自认才情远逊。

长久以来，我窃窃又怯怯地想：“若有一日竟也能出本书，真想求他作序啊！”

可我又怎么够格出本书呢？我的那些文字又哪值得他来动笔作序呢？

于是渐渐丢开这念头，继续苦苦地磨我这支钝笔。

没想到在我语无伦次于朋友圈宣布新号开张的那条消息下面，他留了言——原来他偶尔也会看我写的作文呀，我开心地想，这才发现：

“夙愿”之所以被称为“夙愿”，正在于它的年深日久也难消磨。

你瞧，不过是人生洪流中浪花一朵般的小事，竟让我的心如同被风拂动的细草，摆动飘摇个不停了。

神秀说，心如镜，须勤加拂拭，以保灵台清明。

慧能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明心见性，凡俗尘世何来沾染。

每每念及这段公案，我心也不禁悠然神往——不过神往几秒，便复归来：

尘缘深深的我，在风吹草叶飘摇旗幡招展之间，又有多少不忍割舍的羁绊与心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