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的这一周

    斯坦福大学的学制是一年四个学期，秋季9月16日开学，是本学年的第一个学期，算算“双十一”的这一周已是第九周了，也是我感觉收获颇丰的一周。

    周一的一早吃完早饭就先骑车去了位于学校西边的Arrillaga运动馆健身，虽然是早上7点不到，但运动馆门口的自行车停车处已经停满了车。原来印象中学生们大多是夜猫子，其实早起的学生也是很多的。

    每周一三五的上午都有一节西方艺术史的课，授课老师是在全校很有名的Nemerov教授，因为有200多名学生选修了这门课，上课是在可以容纳将近四百人的Cubberley礼堂进行的，另外常常还有不少慕名而来听他上课的人们，所以每次我都要提前一点以便坐在前排的位子。本周讲的是浪漫主义时期的绘画作品，Nemerov教授总是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着艺术作品，他强调的不是懂（knowing），而是看（seeing），是用心体会。恰巧我周四晚上还选修了一门斯坦福大学对外部开放的继续教育的课，是讲英国历史的，也正好讲到英国工业革命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授课老师是UC Berkeley大学的Elliott教授，这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教授，每次上课都会相应地穿上一套英国那个时期风格的服装，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我要融入，不要凸显”，像演戏一样地讲着那个年代的故事，对于欧洲的历史总是如数家珍。两位教授的授课风格迥异，关注点也很不同，这样同一个主题从不同角度来学，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周一下午有一门计算机专业的课，课的名字挺长的，翻译成中文大致为“面向二十一世纪及未来的人工智能，创业精神，和社会”，课程的形式是每周请一位科技型创业公司的创始人或高管来做主题分享，有时也请斯坦福大学别的专业的教授（如法律）来讲相关的话题。课程涉及的计算机专业的内容并不多，更多谈的还是企业和社会。这门课的老师有两位：应用物理专业的副教授Surya Ganguli，他也是谷歌的访问研究员，93年本科就读于MIT，五年拿了数学，物理学和电子工程与计算机专业的三个本科学位和一个硕士学位，之后又用了6年时间在UC Berkeley拿了数学的硕士和理论物理的博士，2012年进入斯坦福大学工作。另外一位Hemant Taneja是身为投资人兼作家兼创业家的客座教授，也是93年进入MIT读本科，四年里拿了生物学，数学和电子工程与计算机专业的三个本科学位，又用了两年时间在MIT的Sloan 管理学院拿了运筹学和电子工程与计算机专业的双料硕士。之后创业成立了一家无线应用软件公司，两年多之后被收购。再后来加入一家风险投资基金做投资。这门课请来的嘉宾，有不少就是他所投资的企业的创始人。

    这次来上课的嘉宾是著名的Khan Academy的创始人 Salman Khan，他和Surya，Hemant都是MIT的同学，相识多年，三个人都是印度裔。Sal还是哈佛的MBA，口才极好。他讲了自己的创业经历，从给家里的侄子做远程家教开始，他自己当时还在对冲基金做分析员。因为家教的效果好，他慢慢在网上开始教更多的孩子，还在YouTube上做家教视频，广受欢迎。五年之后，他干脆辞职专注地做这件事，并且是非盈利的。他给Khan Academy的定位是：“我们是不以盈利为目的，是为了改变教育使得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够获得免费的世界一流水平的更好的教育。” 他说到自己在创业过程中也遭遇过迷茫，纠结，和自我怀疑。尤其是在辞了对冲基金的工作，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一开始还可以用对于这个愿景的激情来说服自己，但一直靠家里的储蓄在过日子，几个月之后，就开始感到痛苦和犹疑了。也碰到对他的公司感兴趣的VC投资人，但他还是想要坚持把这件事作为非盈利来做。后来Bill Gates也用他的视频辅导孩子的功课，终于慢慢地获得了广泛的认可和各种赞助。

    Sal讲完他的故事，第一位举手发言的是坐在我前面的一位学生，一上来就先表示抱歉，说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可能会表达的不够清楚。接着，他说他一定要特别地感谢Sal和Khan Academy，当初他不是一个好学生，中学就被退学了，还因为贩毒进了监狱。但他在监狱时，他的母亲给了他一份Khan Academy上教学内容的文字版，让他好好学习。他本人有ADHD（多动症），很难集中思想，但在Khan Academy上的学习让他得以终于在34岁时转学到了斯坦福。Khan Academy改变了他的人生。说到这里，他哽咽地说不下去的。Sal也很激动，说感谢他的分享，要把这个故事回去分享给同事，也正因为这样的故事，一直激励着他自己能够坚持把这份事业坐大，并且坚持把它做成非盈利性组织，以便有更广阔的发展和影响力。

    周二和周四上午各有一节名为“Minds & Machines”的课，这是斯坦福大学独有的Symbolic System（符号系统）专业的基础课，是横跨哲学，心理学，语言学，计算机，人工智能等多门学科的课程，主要介绍认知，信息，传播和语言等跨学科的研究，并且强调其共同的基础问题：什么是思维？什么是计算？什么是理性和智能？我们是否可以预测人们的行为？计算机是否真的是智能的？这门课通过运用哲学，数学，实证研究，和计算模型来研究思维和机器，是阅读及作业量最大的一门课。授课老师是语言学专业的年轻助理教授Dan Lassiter。他2000年哈佛本科毕业，专业是语言学和古典学, 后来在纽约大学拿了博士，在斯坦福做的博士后，然后留在斯坦福做了助理教授。因为跨学科，所以这是一门比较难讲的课，虽然Dan的讲课水平还有待提高，但课程设计还是不错的，选择的教材和阅读都很有帮助，另外还有10来个专题录像，分别安排在不同的课前观看。周二课后和几个同学一起约了和Dan吃中饭，了解到他今年暑假特别安排计算机系的几位教授录制了这些录像，这也是他做的尝试。因为人工智能和认知学都是很新的研究课题，所以存在着不同的观点和学派理论，这和以前学习比较基础与成熟的课程非常不同。几个一起吃饭的同学都是大二的学生，都在考虑专业选择问题。

    周四上午的“思维与机器”的课是请Salesforce公司的首席科学家Richard Socher来上的，题目可以理解为“人工智能的概述”。Richard Socher 是德国裔，他的本科毕业于德国的Leipzig 大学，后来又在Saarland大学拿了硕士，在他到斯坦福大学计算机专业读博士之前，他曾以访问研究生的身份在普林斯顿大学参加了普林斯顿/UIUC的“The Semantic Robot Vision Challenge”的竞赛，他和当时在普林斯顿/UIUC做助理教授的李飞飞（李飞飞去年从谷歌回到斯坦福大学，创建了以人为本人工智能研究院）等几位组成的小组获得了竞赛的第一名。他2014年在斯坦福大学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就创业成立了一家叫MetaMind的公司，同时还在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做客座教授。2016年他的公司被Salesforce收购，他也就转到Salesforce做了首席科学家。整堂课对人工智能的发展概况做了介绍，尤其是近期深度学习在计算机视觉领域和语言概括方面的运用。

    除了正式的课程以外，学校每天都有各种讲座。周二晚上去听了Susan Rice来校做的的演讲。Susan Rice是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非洲事务助理国务卿，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她也是斯坦福大学的校友。因为刚出了一本书，叫“Tough Love：My Story of the Things Worth Fighting For”，正在为新书做路演，所以回到母校接受她的老同学兼老同事，前外交官Michael McFaul教授的采访和对话。Michael McFaul是斯坦福大学政治科学专业教授，曾做过美国驻俄罗斯大使，也做过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总统特别助理和白宫俄罗斯问题首席顾问。他们两位都分别在斯坦福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就读，属于双料校友加外交部的同事，所以彼此非常熟悉，Michael应该比Susan高了一届。

    Susan是一位很有个性的黑人女性，自信强势，但也有着十分率真的一面。她的祖父母那一辈一方是美国黑奴的后代，另一方则是来自牙买加的移民，都是白手起家，但是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可以看出，她为自己的背景感到骄傲，在她的书中，也充分表达了在自己的成长中，来自家庭的影响。她的丈夫也是她在斯坦福读大学时的高年级同学，来自加拿大。他们有两个孩子。她在书中还讲诉了自己兼顾事业家庭的体会。她当初是美国外交系统最年轻的助理，所以在成长过程中得到很多的帮助，也有过不少的教训。作为政治人物，她还很年轻，相信今后会有更多的发展。

    周三是美国前国防部长Ash Carter来学校做的讲座，题目是“在五边形的盒子里”, 也是取自他最近出的一本书：“Inside the Five-Sided Box: Lessons from a Lifetime of Leadership in the Pentagon”。讲座也是以对话的形式，采访他的是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与合作中心的资深研究员Joseph Felter博士，之前也是在特种兵部队干过的。可以看到，美国的政商学之间人才的流动是很多的。周五还去听了美国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战略规划高级主管，前美驻华大使馆武官Robert Spalding来做的演讲，他也是刚出版了一本充分表达他的鹰派观点的书，“Stealth War: How China Took Over While America’s Elite Slept”。但在他的演讲之后，几个提问的水平都相当的高，可以看出虽然有Robert这样相当极端的观点，但并不能左右很多人的独立的观察与思考。

    除了“Book Talk”之外，也有不少学术性质的讲座。如每周四的下午会去听名为“以国际视角看当今和未来的边缘计算”系列讲座。这个讲座是由斯坦福大学的美国与亚州技术管理中心的Richard Dasher教授组织的。他对亚洲尤其是日本的科技发展很有研究。本周的讲座有些特别，因为Dasher教授人在日本，他请日本的一个初创公司LeapMind的首席研究官兼首席科学家Atsunori Kanemura博士通过视频给我们介绍了机器学习和边缘计算在他们公司的技术运用。周五的中午去听了UCSD的认知科学计算机和工程专业的Scott Klemmer教授来做的有关如何培养设计思维和创新能力的讲座。印象最深的几句话是：“未来已来，只是并没有平均分布”；“当我们想要了解一个规则时，我们应该试着用很可能是错误的答案而不是用正确的答案去探究规则的边界”；“在一个项目的开始，问一下自己，如果这些都不成功的话，那么原因可能是什么呢？”

    DCI Program每周都有一次“Faculty & Fellow Dialogue”，每次都会请一位教授来介绍他/她的研究领域。这次来的是人类学的退休教授John Rick，他的研究领域是史前考古和人类学，主要关注对拉美和美国的西南部地区的研究。他给我们介绍的课题是在秘鲁的Chavin Culture（查文文化），从已经发掘出的遗址去看远古时期秘鲁的统治阶层如何利用声学和特别的建筑来树立权威性和巩固影响力的，很有意思。

    周三晚上和周五的中午分别去听了两场音乐会。周三晚上是在Dinkelspiel礼堂举办的爵士音乐会，除了学生乐团的交响乐表演以外，还有特邀嘉宾，作曲家兼萨克斯管演奏家Greg Yasinitsky的精彩演奏。而周五中午则是在音乐系的Campbell演奏厅的一场由Jesse Mills的小提琴，Raman Ramakrishnan的大提琴和Rieko Aizawa的钢琴组成的Horszowski三重奏表演。其中的Rieko Aizawa是俄罗斯钢琴演奏家，曾有着“当代的莫扎特”之称的钢琴天才霍尔绍夫斯基的关门弟子，而Jesse Mills和Raman Ramakrishnan则同是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的同学，他们在纽约相遇后开始合作三重奏，并以霍尔绍夫斯基命名，以纪念Rieko已逝的老师。他们三人从2011年在纽约的首演之后就备受瞩目，今年年初在伦敦的首演曾经一票难求。能在学校小小的演奏厅听到他们出色的表演，真的很难得。

    非常享受重新做学生的时光，希望日子过的能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