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进来房间扔掉那个药时,青灰已经熟睡了。那种“必要时服用”的药自然是不会引人注目的,以至于青灰几日都没有发现。从山城回来之后,青灰变得非常嗜睡,十一、二点醒来吃饭,一点又开始犯困,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好像透着些许担忧,但她无能为力,她也不敢反驳。她害怕。
青灰淡然走进房间,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只是为活着而活着了,她再也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以前那些因为短暂的假期,因为母亲做的熟悉的饭菜,因为喜欢的电视剧而有的惊喜,都没有感受过了。
母亲似乎在轻轻敲门,青灰翻了个身,听得母亲的轻声:吃饭了吧。青灰坐了起来,点点头穿鞋。一切都顺利得像下水道的声音,没有目的,没有戛然而止,永不停息,就好像在完成一项一项任务,每完成一项,就在前面的方框打上个红勾,然后理所应当进入下一项任务,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点变动。
青灰躺坐在沙发上,机械性地按遥控器的“+”键,翻了一遍又一遍,仍觉无味,母亲端来温热的水,从瓶子里倒出蓝白色的胶囊,一、二、三、四、五、六,不多不少,每天都是一样,青灰伸手接住,一口服下。手机震动了,男朋友发来的消息,青灰笑着拿起手机,快速地在键盘上编辑,一切都像被注入了兴奋剂。也是,青灰每天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不只为了活着而活着。
母亲笑了,母亲今天还没有笑过。母亲只是看到青灰终于有了情绪变化,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连烧水、洗碗的脚步都轻快了些,母亲心想今晚应该比昨晚睡得好吧。她给青灰把水果切好,都切成合适的大小,放上牙签,端去客厅。青灰每吃一块,母亲都觉得无比欣慰。而这些,青灰都是不知道的,她应该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这段日子,母亲跟着她过得多么小心翼翼。
青灰吃完了母亲切好的水果,觉得任务可以打上红勾了,起身走向浴室,打开花洒。又走向房间顺带关上浴室的门,在房间里一件一件拿好要换洗的衣物,又进入浴室,这个时候的朦朦胧胧的镜子,才能让她看不清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青灰取下手表,右手指尖抚摸上左手手腕那道伤疤,好像淡了一点呢,青灰想着。
母亲坐在离浴室最近的沙发上,听着浴室的水声,不时地起身,轻声走到浴室门口,去确定浴室里青灰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母亲的黑眼圈又重了一点,她从山城回来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有时候会突然惊醒,然后她就会起身去往青灰的卧室,锁门是青灰的习惯与安全感,母亲就只是将耳朵贴在门口,仿佛这样能听到青灰的呼吸声。
青灰关了花洒,母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上沙发调电视。青灰拿着要洗的衣物,放在了洗衣机上,关门前对母亲轻声:睡了哦。母亲点点头,听着青灰转动了两次门锁,看着门缝透的光线熄灭。她关了电视,收拾了她吃水果的盘子,将那些衣物放入洗衣机,确定了锁好的门,进入房间。
母亲捂脸抽泣起来,这么多天来,她还没有掉过眼泪。可每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每一天的伴随着青灰房间熄灯的结束,对她来说,好像都是解脱。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为了青灰活着而活着了。
她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也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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